文学和影视中，有一种题材叫“回归自然”，比如《桃花源记》、《鲁滨逊漂流记》、《人猿泰山》等。

这类题材表达的主题一般是，文明越发达，人类越向往回归自然。

比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刷屏的“逃离北上广”，去丽江、大理等地寻找“诗和远方”，但随后就面临医疗条件差、子女教育、融入难等现实问题。

有人觉得，这是一种文明的悖论——文明越发达，距离自然就越远；越想回归自然，最后距离自然更远。

其实，“重归自然”大体上可以分成三种类型：一种是“梭罗”式的，一种是“桃花源”式的，一种是“柏克”式的。

◎梭罗式：成年人的童话世界

隐居瓦尔登湖的小说家梭罗，一方面，他在人迹罕至的瓦尔登湖边，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喜悦”。

另一方面，他批判外界物欲横流的工业文明，形容自己所处的时代“浮华、焦躁、紧张、喧哗、无聊”。

梭罗式的回归自然，是因为随着城市的扩张、工业的发展，人的价值被连根拔起，每个人都变成了流水线上的螺丝钉。

这只是静态的、稳定的、周而复始的农业文明，对突如其来的、高度不确定性的工业文明的恐惧，以及对传统社会迅速逝去的感伤与眷恋。

◎桃花源式：“美丽新世界”

如果说梭罗式是一种“出世”的“重返自然”，那么还有一种“入世”的方式——重新“发明”一个桃花源、理想国或者乌托邦。

中国先秦思想家老子就认为要幸福，整个国家就应当回到一个“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乌托邦”里。

乌托邦主义者的理想——无论回到过去还是创造未来，就是通过改天换地，甚至改造每一个人，来建设一个新世界，那里没有剥削，有着公正合理的社会制度，人们享有永恒不变的幸福。

如果说梭罗式是改变一个人，那么桃花源式就是改造一群人，甚至整个国家。

◎柏克式：往回走的路，其实就在正前方

无论梭罗式，还是桃花源式，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他们都在“发明”自然。

但自然不是发明的，自然是人运用理性去发现的。

在保守主义思想的开创者柏克看来，“自然”是永恒的。服膺自然，绝不是跑到什么荒野里“圈地自萌”。

田园牧歌是心境的改变，而不是地点的变动。

文明的发展，比如工业、思想等的进步，其实与自然不是对立的，反而是一体两面的。因为人类文明的根基其实都根植于自然——比如世界运行的规律叫自然规律；好的法律叫做“自然法”；人最基本的权利叫自然权利。

“柏克式”的自然，不是一种简单的守旧心态，而是一整套完整的价值系统。在思想图谱上，它叫做保守主义。

柏克说：“在文明秩序中，自然是一个人最高的品质”。人要在文明的进步中追求自然，首先要重新发现自然，而不是向后看，去建设、发明一个不切实际的乌托邦。

因为，往回走的路，其实就在正前方。

……

当我们习惯用错误的思维看世界，将永远困在文明的悖论里——文明越发达，距离自然就越远；越想回归自然，最后距离自然反而越远。

回归自然，不必逃离现实，也不必去毁灭旧世界，建立另一个乌托邦。历史从来不是线性的、一路向前的。

相反，逃避现实的坏习惯让现实越来越糟，建立人间天国的不懈努力，又让历史周期性的倒退。因此，应该拥抱的是“柏克式”的自然——直面现实，承认人的有限性，服膺自然天理，并以此改变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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