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经常跟师父一起吃饭。师父弟子多，患者多，朋友更多。总是有人请师父吃饭，师父常常带着我们。

四五个人的，十几个人的，还有师兄弟们各种由头的聚会，人更多。师父喜欢热闹，不怕人多。吃得多了，我发现，认识的、不认识的，师父都把大家照顾得很好，跟桌上的每个人建立链接，每个人在饭桌上都能够轻松自在。

师父喜欢给人夹菜，周围能够着几个加几个。后来大家相互谦让师父旁边座位的时候，借口都是，挨着师父坐，会吃撑。

慢慢师兄弟们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菜上桌，先要公筷，或者自己用筷子之前，先给旁边的人夹菜，给旁边的人盛汤，至少把左右两边的人先照顾好。

师父一般不准大家剩饭。剩了菜，师父会带大家做游戏。猜牙签。

比如一桌15个人，从其中一个人开始，在心里默默地选1到15中的一个数字，拿了这个数目的牙签攥在手里，大家轮番猜数字，不小心猜着了， 就任意选择一盘菜打扫掉。如果都没人猜中，那就拿牙签的人自己打扫一盘。这个游戏考验心理、也考验饭量。常常几轮下来，菜就吃光了。每次这个环节，大家都笑得东倒西歪，开心得不得了。

有次一位师兄要请师父吃顿大的，把师兄弟们都叫上。不知道是谁点了一个挺有名的素菜馆，一直知道那里贵，到了一看，还真是贵，只有套餐，最便宜的每位880。师兄弟们还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请客的师兄虽然条件好，可也没想这么宰他的。

师父马上说，这个量大，我们两人点一套嘛。

在那家雅致的素菜馆其中最大的一个包间里，烛台、干冰白雾、檀香缭绕，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低了几度。那么多人，两人凑在一起吃一套套餐的那顿饭里，感受到了，师兄弟之间更多的情意和照顾。

当然，那顿饭没有用到牙签。

厨房里的烟火气

有一年师父在郊区弄了一个小院儿，有禅堂，有茶室，有药房，还有几间治疗室。弟子们有了聚会的去处。大家常常聚在师父那里，主题除了学习，当然就是吃饭。

院子很大，一堆人一早到了，短暂的喧嚣之后，人就好像跟院子融合了，很快就没了影子。喜欢安静的去禅堂打坐、经行。喜欢喝茶的坐下来喝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工作生活。想要相互练手法、练扎针、相互艾灸的，也都各自去了。

院子里再次热闹起来，就是临近中午，大家都聚到厨房，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午饭。烧水、择菜、洗菜、准备锅底…没有悬念，每次都是火锅。纯素，却也丰富。

厨房里的烟火气，正是一众弟子们最好的交流。

老教授与患者

早些年，十多年了，跟一位教授抄方。那位教授也算名医，诊费不低。很多患者都是慕名而来。这位老师常常在给患者号脉的时候，跟旁边的人说话。

老师是两手脉都号的，常常看着旁边的人，大声说着话，突然扭过脸来对患者说，“那只手”，患者赶紧摘手表，往上撸袖子。老师常常聊完松开手，就开始开方。

后来有患者跟我抱怨，你老师怎么这样，她给我好好号脉了吗？开的药不知道他吃了没，当然再也没见他来复诊。

有次我小心翼翼地跟教授说，有患者说您号脉时候跟旁边人说话……“那有什么，我手在那呢，说话不影响”，没等我说完，教授就知道了我要说什么。

其实这位教授人很好，临床疗效也不错，但她就是这样随性，且不想改。

相亲的饭局

更早些年，在还把自己当作小朋友的时候，也偶尔参加过一些饭局，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闷头吃，还被一位长辈有意无意地批评过。

那时候还在上学，妈妈的朋友，一位阿姨，跟我妈感情很好。有次约了我吃饭。只有阿姨、叔叔，他们的儿子，还有我。在一个很高档的酒店，很大的包间，只有4个人，空荡荡的，阿姨说是家宴，让我不要拘束。

高脚杯，阿姨跟我喝果汁，叔叔和他儿子喝了点酒。我当时在心里打鼓，一直想着要不要给长辈敬酒，可是拖着拖着就成了只顾闷头吃。后来那位叔叔叫着我的小名儿说，“我敬你一杯”，听到叔叔的话，我立马感觉到了语气中的不悦，应该早点起来先敬叔叔阿姨的。

后来才听说，那其实是个相亲活动，阿姨有意撮合我和他儿子。后来当然是没有下文了。当时只顾着低头吃饭，不懂得照顾别人，也不知道跟人建立链接，更没注意阿姨的儿子什么样儿。

当然小时候也在饭局上感受到过被忽视的低落，具体什么饭局不记得了，但那种感受还能记得起来，模糊，也清晰。

吃饭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好多年过去了，当年师父教的东西、师父的教诲，都模糊了。唯一难忘的，就是师父的笑容，还有和师父一起吃的一顿又一顿的饭。

我们常常说，民以食为天，跟着师父那些年，学习的当是最要紧的事情吧。在师父的餐桌上，从没有人被忽视。在餐桌之外，我也懂了照顾患者的情绪。我不想我的患者有被忽视的低落。

前些日子跟一位中医界的老前辈一起吃饭。我的性子其实是喜欢往后躲的，但是毕竟跟师父参加了那多的吃饭实操课，怎么能总是往后躲呢？于是大大方方地坐在老前辈身边，也恰当地跟老前辈表达了滔滔景仰之情。老前辈也讲了很多过往的故事给我听，很亲切。

慢慢发现，吃饭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起吃得多了，大家感情也就越来越浓。现在吃饭会不自觉地想给大家夹菜、盛汤。

有次有位朋友说，跟你吃饭很舒服，你是“土”啊（五行针灸的针法里用五行给人分类，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一行。土喜欢吃，也像大地母亲一样，喜欢照顾人），很会照顾人。

我想了想说，我吃饭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小和说

好好吃饭养脾胃

饮食不节则胃病 ，胃病则气短，精神少而生大热，有时而显火上行，独燎其面……形体劳役则脾病，脾病则倦怠嗜卧，四肢不收，大便泄泻。

——《脾胃论》

李东垣在《脾胃论》中说——

饮食不节首先伤胃，多见实热证，胃伤则脾亦亏虚，阴火上行灼肺，而有气短、精神萎靡、身热、面如火燎诸症。

形体劳役首先伤脾，多见虚寒证，脾伤则胃中津液不布，谷气下流，伤及肾阳，而有阴盛阳虚的怠惰嗜卧、大便泄泻、双足无力之症。

使当升的阳气得升，当降的阴火能降，就是李东垣对于脾胃病的治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