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第一次独立过活。为日常带来最大安全感的物什竟是冰箱里塞得满满的蔬菜。囤积潮父母似已见惯。想到这种“广屯粮”的状态不知何时结束,我总觉得自己也正体验着父辈经历过的在楼道里囤积大白菜的生活。只是无奈,冰箱里一时吃不掉的东西又恐浪费……索性磨着性子,把沙棘则和百香果蜂蜜做成了果茶,在冰箱里等待着……
还有一些梨实在不知如何处理,想着想着,就想起了母亲做过的秋梨膏。我急匆匆地搜教程开火,花了一个下午小时,才用一盆梨熬出一小罐。这特殊的“劳动成果”尝起来自然香甜,但总觉得和记忆里的味道不同,是少了某些药材,还是记忆在涉及童年时总是出现失误?
我想不出答案。
我自幼肺不好,秋冬的时候爱闹哮喘,母亲把这归结成我体质上的燥热,并在督促我吃药之余,逼迫我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秋梨膏,说这是古人“药食同源”思想的结晶。想必母亲并没太大可能通读过什么《黄帝内经》或是《本草纲目》,更不懂所谓阴阳五行如何影响每个人的身体。但生于长于这座地大物博的国家,早已有先人发现了那些深藏于自然中的节律。
关于梨膏的民俗传说中,从唐玄宗第一次吃到缓解了他燥热症的梨膏起,到清朝秋梨膏成为民间百姓广为称道的养生佳品、并流传至今为止,国人似乎总能像我的母亲,她的母亲,乃至这几个世纪来所有的母亲一样,无意识地在生活的点滴中,习得平日里生活里最古老、最微小的智慧与经验。
秋日,餐桌上总少不了梨
就如谚语里说的“秋吃梨,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说不出来其中有什么科学事理,但到了特定时刻,你总会发现其中的“门道”。
梨和其他水果相比,无疑是十分宽容的。古诗词中记载最多的水果自然是它,因为中国是梨的最早产地之一,在南北方皆有种植。所以,在古代,梨又被称作“果宗”。早在《诗经》中就有记载——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茏。
这里的甘棠,指的是山野梨,也叫棠梨,吃起来酸甜酸甜的,只是核大肉少,而经过嫁接之后,梨的家族就变得更加壮大且秀色可餐。梨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4000年前,如今,全世界至少有81个国家把梨作为农业作物。欧洲自古就有做梨子酒的传统,现代研究表明,梨的高果胶、膳食纤维含量,和特有的山梨醇,都使它称得上世界上最健康的水果之一。
秋山梨
在这片盛产梨的土地上,梨的清甜,也给予了它很多的“发展空间”,秋梨膏和梨膏糖都是梨制品的代表。不仅在北方有着熬梨膏的传统,在吃上更精细的南方人,对待梨膏这件小事亦不会输掉半分。
上世纪70年代的上海,丰子恺曾见过市场上一个“巧妙的骗局”,两兄弟开的两家卖梨膏的店贴邻而居,都叫“天晓得”,都称自己才拥有父亲的独门秘方,还争相告状,结果,不仅吸引了上海的媒体,也引发了全国各埠的抢购,真称得上一次成功的炒作。
在浙江武义,梨膏的传统可能更久。当地的蜜梨在天然草肥的滋养下慢慢成熟,和北京通常用的雪梨不同,蜜梨个头不大,却更清甜多汁,对得起自己的大名。
浙江武义,秋山梨园
用蜜梨熬梨膏更是个手艺活,武义本地的熬膏人楼师傅,家中世代经营药铺,祖传的古法“熬梨”技艺使得他被评为金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蜜梨的水分重,往往要取用20斤鲜梨才能熬出一斤梨膏。梨先经过初榨,再铜锅开熬,先使武火,后用文火收膏,时间和手艺赋予了蜜梨成为“蜂蜜般”的梨膏的秘密,味觉上也比北方的秋梨膏更加醇厚,焦糖气息浓重,冲到水里,或者加入煮好的银耳,就是一道满分甜品。
行文至此,嘴也勾弄着乡愁馋了起来。虽然我的家就在几公里外,但如今已是“一街一界”,分离代替了团圆,母亲每天在微信群里嘱咐的事情和小时一样,好好吃饭,按时休息。我有多久没回去了,又有多久没有喝到母亲亲手熬的秋梨膏了?
鲜梨榨取梨汁,特制紫铜锅武火熬煎,文火收膏。日夜提炼浓缩成就一勺梨膏中的精华。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似乎格外执着于梨的谐音“梨”,而不愿和亲人朋友分享梨的滋味,后来读到苏辙的“相逢语笑夜踌躇,烹煮梨栗羞殽蔬”才知道,在宋代,梨才是友人团聚,共忆往昔时的小菜。
如今,不论我们相距多远,是否熟识,都请放下眼前的烦恼与不安,喝掉这杯甜润润的秋梨膏,滋滋润润过秋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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