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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游记 | 香港人别太会利用自然资源！

2025年05月20日

今年不想春节一直待在家里，所以申请了去香港带队。

之前没去过香港，关于香港的印象除了从小就听说过的“繁华”和许多鼎鼎大名的港星，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张爱玲。作为一个资深张迷，想去香港的唯一驱动力，就是她曾在这里上过大学，在这里迎来了她创作的鼎盛期。

@柠乐

我始终相信环境是可以塑造一个人的，这次去香港，除了带队，就是想去看看这片土地是以何种方式滋养了她，那些字字句句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长成了她的血肉。

可一直等到带队结束后一个月，等我坐在成都的家里反复咀嚼这次行程，留下的印象竟不全是张爱玲，而仅仅是香港山光水色。

@已然而然

这两年来，我以为自己看够了名山大川江河湖海，再加上本身对城市街景没有兴趣，所以对香港并未抱过多期待，可事实上，香港完完全全超出我的预期。

@半夏

麦理浩径一段
山海暴力美学

行程开始的第一站就是过关，大巴车离关口还足有500米的距离，就已经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门口排着长队。本来做好了要等一两小时才能过关的准备，但领队力哥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句我们是去徒步的，工作人员大手一挥，直接把我们放进去，完全没有排队，直接就过了安检。

@小海

过关如此轻松，我还以为力哥有什么神通打点关系，结果后面只得出一个朴素的结论：可能那位工作人员也爱徒步，徒步人惺惺相惜了（我猜的。

过关之后就乘坐巴士开始麦理浩径的徒步，香港四径的行程包含麦理浩径的一二段，这两段也是麦理浩径整个100公里最好看的两段。

一面是山，一面是海，景观丰富度极高。既能全然在山间小道上穿行，又能彻彻底底地走上沙滩亲临大海。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一边走在半山腰上，一边就能望见一望无际的大海。

@小海

@懒虫

山路转了一个弯，豁然开朗，露出整个天与海。路旁有一片悬空的平坦山崖，围着一圈半圆形的铁栏杆。倚在栏杆上，崖下的海水奔腾澎湃，风把满山的树叶吹得掀腾翻覆。一面是山，一面是海，我有种站在天际线上的错觉。

这里完全不像内地的山，或者海。若非要找一个相似的景色，我只能想到峡谷，同样是海拔垂直下降，同样是底部填满流水，但还是不敌。不敌香港的视野开阔，一眼望不到边茫茫海绵，再加上一下到底就能踩住的白色沙滩，走进海边，看着海浪重重叠叠地向你扑来，深感天地之惬意广阔。

@小海

第一天徒步结束后会在村里露营，村子靠海，从营地往前走七八百米就到海边。到达营地的时间很早，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在村子转转。村子不大，但配置之丰富，让人惊叹，有教堂，有游乐园，有医务室，还有很多酒吧、咖啡馆、冲浪学院等等。许多墙面上还有各式各样的涂鸦，真的会让人感觉像是瞬间坠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文化场域，这跟内地的村庄实在太不一样了。

逛完村子去往海边，内陆人完全不懂海浪的逻辑。站在岸边，以浪潮冲上沙滩的印迹为界，往前走了几步，以为没事，结果一波浪冲回来，水直接漫过脚踝，鞋袜全湿。所以那天最后几小时的印象只剩下我一直拿着吹风机吹鞋子和袜子......

@小海

麦理浩径二段
卷帘梳洗望黄河

第二天徒步是走麦理浩径二段，今天要走最美大浪四湾中的西湾和咸田湾。带队之前看照片，看到的这海湾，仅仅是海湾而已。但亲眼看过之后，远不止于此。

@懒虫

西湾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它并不是从远处就能看到，那样就会有种谜底被提前揭露，剩下的只有到达那种枯燥。而是在转过几个弯后，陡然出现在眼前，从它第一眼出现在你眼前直到最后一眼，你始终能看见它的全貌，好似一种光明磊落的坦荡。最爱的当然是走上白沙滩，海湾两侧临山，中间如一大漏斗灌进海水。在势能的作用下，艳阳天中还能感受到海风徐徐，看海浪一层层涌来，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人远，视野辽阔，有“卷帘梳洗望黄河”的感觉。

@懒虫

今天的徒步在下午一点左右结束，中午在西贡码头自行用餐。这是我此程香港行，第一次被物价刺痛的地方。

到了西贡又热又累，先喝咖啡，进了一家店买了杯大杯冰美式，收费48，难以置信但还在接受范围内。后面去吃饭，之前听闻西贡码头有家百年老店，慕名而去，点了一碗虾饭，为其付费360，当下就崩溃了。

痛感七情六欲中，食欲最为凶残。

@小海

那碗（昂贵的）虾饭吃进去，我有种已经工作稳定吃喝不愁的错觉。不是姐们儿吃不起贵的，真正的富有，是内心的丰盈（bushi。

回来后跟同事抱怨，获得以下评价，天老爷，想把她删了。

在西贡吃完饭后坐巴士回市区入住酒店，天色还早，又出门看了看城市。第一个感觉就是密度真高啊，高楼大厦一重叠一重，楼上的窗户不仅密而且挤。在来之前查过资料，香港本身面积就不大，而且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山地，人口密度这么大，这么不移山建房？

打开地图，香港的最南端大部分都是山区，只有港岛北部才有狭长沿海平原，九龙倒是几乎全部是平原，不过太小了。而整个新界大部分也都是山区，只有北部靠近深圳的地方，有比较多的平原，这里也有天水围、屯门、元朗、粉岭等相对较大的居民点。

@小海

许鞍华拍过一部电影叫《天水围的日与夜》，想表明里面的主角爱老婆，让他住香港岛，要去元朗给老婆买老婆饼。这个距离，就是从香港最南端开车到最北。

新界中南部基本都是山区，只有零星的平地，如荃湾，将军澳，西贡等居民点。除了连在一起的荃湾，葵涌，其他居民点明显规模小于北部，主要因为这几个居民点是在群山峻岭中的沿海低地或者山中盆地。

要在地区与地区之间通行，基本都要穿隧道，交通成本极大。选择不移山开路建房，维护四周郊野公园的面积，是与大自然妥协的结果。这点还是很让人敬佩的，都这么挤了，还能执行长期主义。

@小海

卫奕信径&龙脊
“区区弹丸之地”

以至于徒步第三天在走卫奕信径时，偶然听到路过的内地大姐感叹“香港区区弹丸之地，搞得真不错”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懒虫

卫奕信径的徒步可以说是整个香港四径行程最难的一天，也是我本人最喜欢的一天。这一天主要是走精华段——八仙岭，就是有8座小山峰，8次上山8次下山。喜欢这一段的原因主要是一路上都能遇到很多香港本地人，几乎都很热情，而且那两天我总是能听到他们走过身旁时对我说“zong sen”，我开始以为是“精神”，他们用粤语给我说“zong sen”，我就用普通话回“精神”，几个回合之后，姐累了。怎么？香港人都这么有精神？幸福度这么高，遇见一个人就让人家精神。

直到翻上一个小山头，在山顶遇到笑眼如花的热心港嬢，我气还没喘匀，她就冲我说“zong sen”，我摆手以示回应，没张口，但港嬢依旧笑眯眯看着我，等我回她，我说了句“精神”。港嬢错愕：“什么精神？是早晨！”我也错愕：“是早晨啊？那我说精神不是骂了一路脏话？”

@小海

不过港嬢普通话不好，她听不懂我的错愕正如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笑一样，非要喊我在山顶打卡拍照，并一把抓住我的手机，把我推到地标牌，给我拍照，好热情，好局促。拍完后我手舞足蹈表达感谢后迅速逃跑。

港嬢拍的@小海

第四天的徒步是走港岛径8段龙脊，今天天阴，而且风极大。之前在高海拔地区也遇见过大风，那种风一遇上，体感会很冷，只让人想逃。而在龙脊遇到的海风，却只让人想停留在风中，这风不冷，纯粹的风，大到让人站不稳，帽子只要一戴上就会被吹飞。我只好把帽子拿在手上，暴露出我的油头，实属万不得已，万分羞赧。

@小海

阴天的遗憾就是视线不好，山下的海面与房屋影影绰绰藏在雾里，怎么也看不透彻。但阴天也有阴天的好处，这样大的海风，我此生应该都不会再遇到第二次。

我像是自然忠实的猎狗。

从龙脊下山后在去往石澳村，这里曾是周星驰《喜剧之王》的拍摄地。要想去往海边，也需要翻过一段小山坡，这里的山坡已经被精心规划，沿途都是私家住宅。听闻香港富人的房子都建在半山坡，环境优美，视野开阔。今次见过，确实如此。

@懒虫

想起张爱玲写的小说《第一炉香》，葛薇龙每次去姑母家都需要上山，张爱玲花了大量篇幅去写这段路，让葛薇龙产生羞涩、朦胧、悸动、果决、惊愕、愤恨等等情绪的事件都离不开这条上山的路。

我走的那条上山路是冬天的上山路，沿途树木林立，常绿常青，偶有树叶被风吹落打几个转飘至脚边，都已是美得动人。难以想象春秋之际的这里，该是什么样的盛景。

@小海

好在张爱玲写过：
墙里的春天，不过是虚应个景儿，谁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墙里的春延烧到墙外去，满山轰轰烈烈开着杜鹃花，那灼灼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子去了。

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雨里红着，簌簌落落，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夏天，你爬过黄土的垄子去上课，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秋天和冬天，空气脆而甜润，像夹心饼干。山风，海风，呜呜吹着棕绿的，苍银色的树。

“刁钻”如爱玲，也写尽了山路上浓得化不开的景物。

@小海

凤凰径
当乡愁变得具体

徒步的最后一天，是走凤凰径大东山。

这一天需乘轮渡前往徒步起点，在中环上船，从香港市中心腹地出发，足以看够维多利亚港。

@小海

船行到江面的宽阔处，时间已约莫过了20分钟，船舱内大部分乘客已经熟睡。天还是阴，发动机震耳轰鸣之下，竟然产生一种宁静休憩的感觉，像是这艘船要驶无尽头。作为从小生活在内陆平原地区的人，坐船的经验是极少的，最多的印象就是去人民公园坐游船。

“船”这个东西，在我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从未被当作交通工具，江河不过江河，流动的水而已。但这次坐船，我第一次感受到水的柔媚，有一种体贴入微的姬妾式的温柔，推杯换盏又无比坚韧。难怪士大夫两千年的绮梦都跟水有关，实在是迷人。

@小海

在走凤凰径时，突然听到山下村里传来一段戏声，我完全没听懂，只觉得调子有点像湖南老戏《刘三姐》，但旁边五十多岁的上海队员听出来了，这是一首年代很久远的申曲，是她小时候听过的。之后的三十多年都没听过，没想到居然在港地的山里听到乡音，实在是让人惊喜。

当时录了一段，回来用听歌识曲，没有识别出来。又想到张爱玲，她那时也常在香港通过无线电听申曲，“耳朵如鱼得水，在那音乐里栩栩游着”。还隐隐想起在一个唱本上看到的开篇“谯楼初鼓安天下，半城瑟瑟半城霞……隐隐谯楼二鼓敲……谯楼三鼓更凄凉……”第一句口气很大，我非常喜欢那壮丽的景象，汉唐一路传下来的中国，万家灯火，在更鼓声中渐渐静了下来。

好具体的乡愁，当时听到那首申曲时，就有点感动。

@懒虫

关于香港四径的行程，到现在算是讲完了。

这四条分别是——由西贡北潭涌至新界屯门的麦理浩径（100 公里）；由香港岛赤柱至新界南涌的卫奕信径（78 公里）；由太平山顶至石澳大浪湾的港岛径（50 公里）；以及起点和终点都在大屿山梅窝的凤凰径（70 公里）。

@懒虫

但这个行程所包含的，远远不止山海。基本每天的徒步行程都会较早结束，会留下充足的时间在你尽览山海之后，还能去好好看一看香港这座城市。

我几乎在每天徒步结束后都会在城里走走，香港的街头有很多爱心书刊点（咱也不知道那叫啥名，就按内地取名规则命名了），那些书脊很旧了，是被是实实在在看过的。还有叮叮车，张姐同款。在夜晚路灯的照射下，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水里钻出来的曲蟮，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往前移。一个城市之迷人，就在于她有亘古不变的，厚重的历史。

@小海

总之，我非常建议大家走一次香港四径，它不止看山看海，它也不止看城市，它能真真切切让你体验到香港的人文风情。这里的人的生活状态和理念在很大程度上与内地有很大差异。

走路是认识一个城市最好的方式，而香港四径，就是认识香港这个城市最好的方式。

这条线路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二月从香港回来之后我仍然会在无数个瞬间想起这段经历。

终于理解了《半生缘》那句话：随便看见什么，或是听见别人说一句什么话，完全不相干的，脑子里会马上转几个弯，立刻想到你。

快来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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