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
近3年多新冠疫情以来，全球增加了5000多万抑郁症和7000多万焦虑症患者。据估计，2022年，全球精神疾病患者累计已超过10亿，包括焦虑、抑郁、失眠等，这类疾病的负担在全球已排第一。其实精神情绪的疾病甚至比身体生理的疾病更让人痛苦，破坏力更强，所以本期文章旨在让更多的人了解压力对个体精神和身体到底有什么影响，该如何识别，并及时的干预，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
身心之间存在相互影响，现有证据表明：精神压力与心血管疾病、慢性阻塞性肺病、癌症、肝硬化、类风湿性关节炎、白血病、艾滋病、抑郁、青少年危险行为、焦虑和疼痛等疾病之间存在正相关，而心理健康水平的提高与医疗资源使用率、医疗成本和死亡率的降低有关。2017年哈佛大学一项研究显示：压力对心梗、脑梗这些主要的致死性疾病的重要性等同于吸烟、饮酒和高血压；而医院就诊患者中75%-90％的患者具有压力相关症状，77%的患者体验到压力引起的各种身体症状，如头晕、头痛、失眠、恶心。因此，提醒临床医生看诊时必须要关注患者的压力状况，而不仅是关注躯体的疾病。
首先，功能医学认为引起疾病发生的两个核心问题是“该有的不足，而不该有的太多”；疾病是基因和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每个个体先天基因的序列目前虽然没有办法改变，但是当前的研究发现基因的表达可以通过营养、环境因素来调控，通过好的生活方式、补充某些营养来关闭坏的基因，从而不生病、少生病、不生大病。因此功能医学研究的重点就是找到导致每个个体发生疾病的潜在因素，纠正生理失衡，最后达到恢复健康的目的。导致疾病的潜在因素归纳起来主要有5个，包括：毒素、过敏原、微生物、不健康的饮食和压力。本期文章将重点讨论压力如何通过影响7大系统的生理失衡、最终导致疾病。
压力来源
压力既包括精神情绪心理的压力，也包括身体生理、环境的压力。有些压力是能被个体意识到的，有些可能是意识不到的。一些生活习惯例如：经常熬夜、吃外卖、间断的节食减肥又暴饮暴食、抽烟、喝酒、环境毒素暴露、过度运动、慢性疼痛、反复感染等，对身体来说都是压力，所以管理压力的第一步就是要意识到什么是压力及压力的来源。
2. 情绪的压力：例如：缺乏自信、急躁易怒、缺乏兴趣、社交恐惧、过度挑剔等；
3. 大脑的压力：例如：焦虑、脑雾、思维混乱、缺乏判断、犹豫不决、消极悲观等；
4. 生活方式压力：容易导致意外事故发生的行为、熬夜失眠、缺乏食欲、性欲、坐立不安、抽烟酗酒等。
压力还会影响大脑的功能，会让人情绪失控、生气、焦虑；压力还会抑制大脑海马体的椎体细胞，损伤记忆力、认知功能和空间导航能力，加速老年痴呆的发生；压力会影响人体内数百个基因的活动，影响个体基因的表达(表观遗传学），形成复杂的行为表型及对疾病的易感性，显著增加死亡风险。
压力的危害--压力与七大系统生理失衡
1
压力与同化作用
同化（Assimilation）指的就是人体身体消化或者吸收外来物质并将其转化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过程，最重要的是消化系统，还包括皮肤、肺、与外界相通的黏膜结构。
肠道被称为人体的第二大脑，含有丰富的神经系统和神经细胞，分泌多种神经递质，肠道和大脑之间可以通过多种方式相互交流、相互影响。大脑感受压力的信息可以瞬间传递到肠道，引起胃肠功能的紊乱和肠道菌群的失衡，而肠道微生态的失衡会继发神经递质的改变，例如：血清素、GABA、SCFAs，神经肽YY，促炎因子等，这些神经递质、炎症因子又进一步激发压力应激反应，形成恶性循环。因此压力大时，需要格外注意照顾肠胃。此时不能以肥甘厚味、辛辣刺激来激发食欲，因为压力会抑制消化酶的分泌，损伤胃肠道黏膜，此时的饮食要以清淡为主、追求营养密度高，否则会进一步加重胃肠的负担。
2
压力与防御&修复：
压力会从多个方面影响免疫系统，包括：
增加对感染因子的易感性；
影响传染病的严重程度；
降低对疫苗的反应强度；
激活潜伏的疱疹病毒；
延迟伤口愈合；
增加一系列促炎细胞因子的产生；
增加年龄相关慢性疾病的发生等。
压力还会增加肿瘤的发生并加速肿瘤的进展：动物实验表明，压力应激会导致肿瘤小鼠的肿瘤扩散，肿瘤结节增加2-3倍；应激激素还会增强卵巢癌的侵袭性，增加转移性乳腺癌患者的复发率，增加早死的风险。因为压力激素去甲肾上腺素会直接启动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的合成，是血管生成的关键刺激物，所以应激增加了肿瘤的“血管生成”，供给肿瘤的血管的快速生长，极大的加速了肿瘤的进展。
反复或持续感染；
容易过敏；
自身免疫疾病的发生；
肿瘤风险增加。
3
压力与线粒体能力量代谢
急性压力发生时，线粒体能量代谢增强，线粒体生物合成增加，DNA复制转录增加，ATP、热量生成增加，而且活性氧（ROS）的生成受控制，帮助人体应对压力、渡过危险。但是，现代社会人群面临的往往是慢性压力，而慢性压力会抑制线粒体DNA的复制转录，降低线粒体的生物合成，降低ATP的合成，还会导致ROS过度产生，导致线粒体DNA突变，脂质过氧化，最终还会导致整个细胞的凋亡或死亡。
图（3）压力与线粒体功能
线粒体还是细胞内ROS的主要生产者，在低水平时发挥信号传导和其他维持生命的作用，但当ROS产生过多超过抗氧化防御机制时，会导致氧化应激，可能在神经退行性病变和应激病理生理学中发挥关键作用。慢性社会应激、心理压力是氧化应激的重要来源之一，会导致线粒体功能不可逆的损伤。
研究表明：母亲在怀孕期间的压力应激会导致胎盘中线粒体基因表达谱的改变，这种基因的改变和修饰与婴儿出生后性格发展相关；孕早期压力激素皮质醇较高的孕妇发生流产的风险增加（90% vs 33%），考虑与线粒体能量产生障碍也有一定的关系。
4
压力与生物转化
压力激素过高本身就是一种毒素，会增加肝脏解毒负荷；压力还会影响肝脏多种解毒相关酶基因的表达，比如细胞色素P450酶、谷胱甘肽转硫酶等；研究发现压力应激会导致超过235种的基因表达被上调或下调（>1.8倍的表达水平)，所以慢性压力应激会极大地改变肝脏中脂质代谢和解毒重要基因的表达，影响肝脏的生物转化功能。
另外压力会导致肠道微生物群的失调和多样性下降、促进有害细菌的增生和肠道屏障功能的丧失，肠道菌群失衡和肠漏导致更多毒素的产生、吸收入血，增加毒素负荷、加重肝脏解毒负担。
压力还诱导对高糖和高脂肪食物的渴望，通过不良的饮食选择进一步增加了毒素负荷。
5
压力与信息交换
人体的神经、内分泌代谢和免疫系统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压力不仅激活交感神经系统和HPA轴，压力还会影响甲状腺功能，抑制TSH的分泌，抑制外周T4向T3的转化，且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炎很多都也与压力相关；压力还会导致胰岛素抵抗，促进内脏脂肪的蓄积，育龄女性的胰岛素抵抗还会继发PCOS，导致月经紊乱、不孕不育、多毛痤疮等；压力还和慢性炎症密切相关，而慢性炎症是很多慢病发生发展的生理基础。
人体内分泌腺具有等级次序：
第一级（与生存相关）：肾上腺、胰腺，保证人体维持稳定的血糖血压；
第二级（与生长发育相关）：甲状腺；
第三级（与生殖相关）：卵巢、睾丸；当生命受到危险的时候，机体优先供给和保护第一级别的内分泌腺体；第三级别的腺体最先被牺牲。所以在临床上经常看到长期压力大的女性患者，最先出现的健康问题就是月经紊乱。因为压力大时身体需要合成更多的压力激素皮质醇，皮质醇会抑制性激素合成途径中17-20裂解酶，导致向性激素方向的合成代谢减少，性激素合成减少。另外皮质醇还会激活芳香化酶，促进雄激素向雌激素的转化，导致雌激素相对优势，许多女性的经前期综合征、痛经、潮热、乳腺增生、乳腺癌、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症和压力导致的荷尔蒙失衡也是密切相关的。
图（4）皮质醇偷窃
6
压力与结构性完整
图（5）压力与骨质疏松症
另外，研究证明抑郁症女性的甲状旁腺激素略高，25-羟基维生素D和钙水平较低；维生素D水平低反过来会影响情绪，可能在季节性情感障碍(SAD)中发挥作用；除了抑郁本身外，抗抑郁药物的使用被证明也会加重骨质的流失，特别是在老年人中会增加跌倒风险诱发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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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与心血管运输系统
现代人心血管疾病发病率普遍年轻化，除了不良的生活习惯外，压力应激也是一个重要的促进因素；一项针对年轻人的动脉硬化研究证明：年轻人对急性心理应激的反应与收缩压和颈动脉内-中膜厚度之间存在正相关，压力应激会使血压升高，增加颈动脉内膜厚度；另外，研究还发现在心理应激反应会使血浆同型半胱氨酸（HCY）浓度升高，而HCY是动脉硬化非常重要的生物学标记物之一。
近日，发表在《欧洲心脏病学会》（ESC）旗下期刊的一项大规模前瞻性研究发现，频繁发怒可能会导致特定心血管疾病的发生，严重时可致心血管死亡！尤其男性和糖尿病患者还需要警惕心衰！发怒导致：心衰发生风险增加19%；房颤发生风险增加16%；心血管疾病死亡风险增加28%。
压力的精准评估与分析
功能医学对压力评估的主要指标是压力激素皮质醇和抗压激素脱氢表雄酮（DHEA）的水平。正常情况下，人体压力激素皮质醇是随着昼夜节律变化的，所以需要检测24小时中4个点的唾液皮质醇水平来了解一天中的压力状况和节律变化。而DHEA是人体内的抗压激素，也是性荷尔蒙的前体，DHEA水平在20岁至30岁之间最高，然后开始以每年2%的速度下降，在70岁时只剩下峰值产量的1/4左右。
根据皮质醇节律的变化和DHEA的水平可以把压力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警讯期(alarm phase)：肾上腺皮质会分泌大量的皮质醇 (cortisol)和DHEA来抗压。此期间通常无特定症状表现或略有倦怠感，但高强度的压力可能造成胃溃疡和免疫抑制。例如：一些没有基础胃病的人群，因为一段时间过度操劳，连续熬夜就可能出现胃出血，或压力事件过去后大病一场，就是因为压力激素皮质醇大量分泌导致胃黏膜的损伤和免疫抑制造成的。
第二阶段抗性期(resistance phase)：慢性压力持续存在，身体逐渐习惯并接受持续的压力，虽然皮质醇仍维持在正常或偏高的分泌量，但DHEA开始出现缺乏或不足。开始出现胰岛素抵抗、体重增加、代谢失衡、焦虑、烦躁、失眠、经前症候群(PM S)、月经不规则、自身免疫病等现象。
压力的自我管理及生活方式调整
图（6）压力负荷与身体机能变化的U型曲线
图（7）日常缓压技巧
日常可以运用技巧和方法进行缓压的练习。例如：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每天进行冥想、正念练习、做好时间管理、保持良好的睡眠习惯，吃健康均衡的饮食，规律的运动，坚持高度的自律生活方式，还要注意减少环境噪音、避免社会孤立，主动和家人朋友多沟通交流、拥有良好的社会关系也是帮助减少压力非常好的方式。
图（8）正念练习、冥想
例如：冥想，一种非常有效而方便的缓压方法。冥想的核心是正念的练习，让大脑变得更加专注，关注当下（Being in the moment）。当大脑能够专注的时候，能量消耗是最低的，压力水平也是最低的。
冥想的形式有多种，例如：正念、呼吸练习、祈祷、诵经、气功、瑜伽等。研究表明冥想可以改变大脑的脑电波活动，以有益的方式修饰基因表达，长期冥想者大脑皮层厚度增加，脑源性神经生长因子BDNF和β-内啡肽的产生增加，可以改善记忆、认知、减轻疼痛，还有减少炎症，抗氧化、减少氧化应激损伤作用。如果感觉压力非常大时，可以试试冥想，冥想可以帮助关闭产生压力感的交感神经系统，打开副交感神经，使身体安静下来，恢复心率、血压和正常的呼吸。
压力的功能医学干预
1
基础营养元素补充
基础营养元素的补充很重要，许多人压力不能得到缓解、精神持续处于紧绷状态、情绪差、睡眠差、急躁易怒、其实是有生理基础的。因体内压力激素、致使人焦虑的荷尔蒙过多代谢不掉，与自身肝脏代谢功能差或体内慢性炎症有关。所以支持肝脏解毒、减轻慢性炎症的营养素对缓解压力非常重要，主要的营养元素包括：复合B族维生素、维生素C、镁、锌、鱼油等。
2
肾上腺支持（适应原补充）
适应原Adaptogens是一类药用植物，可以增强对应激的抵抗力，并在疲劳时提高注意力、表现和耐力。适应原的有益应激保护作用与通过调节HPA轴相关的应激激素，从而维持内稳态平衡有关。适应原能使机体HPA轴功能正常化，提高机体对压力的反应，但是在压力的不同阶段，不同的皮质醇水平需要不同的适应原干预：
表1
3
处方级营养素及肾上腺与荷尔蒙的补充
目前国外也有多种处方级营养素可以用来支持肾上腺，例如：常用的有：Adreset(平衡压力）、Adrenogen(肾上腺功能调节）、HPA Adapt(HPA肾上腺支持）等；还有直接的肾上腺荷尔蒙的补充，例如：脱氢表雄酮（DHEA）、孕烯醇酮、皮质醇等。
图（11）皮质醇补充（需要严格评估和随访）
作者总结
希波克拉底说：医生首先治愈自己；医学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关于人的哲学和艺术，诊疗的过程不仅仅是一次医疗技术的实施，而是和病人一起走过的一段疗愈之路。如果医生在治疗的过程中没有爱，那他只是一个高级的技工而已。而当医生带着爱心去给予患者治疗时，是有助于医生自己精神成长的，而这种精神的满足感是金钱没有办法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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