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玉露不可及，紫笋一到喜若狂。”1200多年前，唐代宫殿里，勾人翘首以盼的除了岭南妃子笑，就是顾渚山上紫笋茶。如今，以贡茶为名的“顾渚紫笋”，依然是一众老道茶客心中不变的向往与谈资。

问茶顾渚山

山涧之间，竹林丛生的顾渚山，海拔只有335米，却并不秀美，相反，它险峻陡峭、大气磅礴。清晨，从山脚向上，沿着唐式回廊向山林去，高深的茶院、万亩竹林、间或而出的老茶树渐次显现。及至傍晚，太阳热力消散，浓雾之间来时的路都有些看不分明。“顾渚山的每一条林崖小径老朱都走过”，陈重穆如此说道。

即使在冬天大雪的时候，老朱亦奔波在茶山上

图 | 老朱拍摄的，冬天被霜雪覆盖的顾渚山茶园

老朱全名叫朱锁芳，是2014年到顾渚山的。那时候的他，辅一退休，扭头就孤注一掷地扎根顾渚山里，此后，种茶、做茶成为了他的全部生活。

而老朱与顾渚山更早的关联，始于1992年的一次出差。工作需要的考察，却带给了老朱前所未有的饮茶体悟——从峡谷之中扎根自然的野茶，到炒青后杯中的鲜爽，再到贡茶欲将销声匿迹的惋惜，顾渚紫笋的每一个部分都深深触动着本就嗜茶的老朱。

作为茶圣陆羽为自己挑选的晚年定居之地，顾渚山当然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的。

顾渚紫笋的黄金时代

《茶经·八之出》写，“浙西，以湖州上，常州次；湖州生顾渚山中，常州义兴县生君山悬脚岭北峰下。”自陆羽的时代起，顾渚山茶就极具特殊意义。

唐时，茶叶的产销中心转移至浙江、江苏一带，历史上第一个专门采制宫廷用茶的贡焙院在湖州诞生，湖州亦由此成为专供朝廷的皇家茶苑，尤其顾渚山一带。

位于湖州长兴县的顾渚山，从地理上看，既是吴根越角的浙北，亦是天目山余脉渐入太湖的最尾端，其间地貌，千百年间始终山水交融，气韵灵动，一如陆羽所形容，“山侧明月峡，石壁峭立，大涧中流”。

陆羽《茶经》

此间所产的顾渚紫笋，则以“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载入《茶经》，登入庙堂，一时风头无两。“十日王程路四千，到时须及清明宴”，在唐代诸多记载中都有写到，御诏之下，约三万采茶工同时入山，工匠千余，累月方毕，只为那一味“芳香甘冽，冠于他境”。而顾渚紫笋茶，从唐朝广德年间开始，至明朝洪武八年“罢贡”，前后进贡长达600余年。

顾渚山的风土孕育的好茶不止唐时贡茶，晚明时期，文人间争相咏诵、公认为第一的“岕茶”亦产于顾渚山一带。当时流传罗岕村土壤含铁量偏高，老茶树在红色碎石地上顽强生长，以奇巧“金石气”、“泉石气”一别其他绿茶。

《陶庵梦忆闵老子茶》记载着一则趣谈，张岱与擅茶道者闵老子相约品茶，前有张岱“何其似罗岕甚也......香扑烈，味甚浑厚，此春茶耶？”；后有闵老子直呼“奇！奇！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可见当时湖州顾渚山一带所产茶在文人之间的独特地位。

顾渚山上茶

“顾渚山的茶真的非常难搞。”即使走过无数次顾渚山，每次去顾渚山采茶的采茶工也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孕育好茶的顾渚山，陡峭山势带着拒人千里的气息，顶级的环境，顶级的险峻。

每年春日采茶时，一边追赶着茶芽生长，严守“阳崖阴林，紫者，芽者”的嫩采标准；另一边是云雾缭绕的陡峭山涧；采摘难度呈指数增长。尤其是这几年，因为防疫需要，熟悉顾渚山的采茶工常有一半都无法赶来，看着等不起的茶芽，老朱四处找寻，人数是凑够了，采茶进度却快不起来。新来的采茶工，采摘顾渚紫笋老品种茶树茶芽时标准把握不够准确，采茶的头几天常常是100斤里，去掉太老和太嫩的，只能有20斤合格的。踩着采茶工们的步伐全程跟随着的老朱面色凝重，心痛归心痛，却也半步不曾退让。

顾渚山中，茶树与竹林共生，而进山采茶的路也都掩映其间。

“怎么做一款好茶？”这个问题落在顾渚紫笋上，少不了费心思。要传统也要创新，茶青严守最能展现顾渚紫笋鲜嫩风味的标准，但在制作上，取经之路从云南，到福建、潮汕一带，再到安徽徽茶、蒙顶黄芽，几乎遍布所有茶产区。面对传统的紫笋工艺，老朱大胆突破，两道杀青、三道摊晾成功的保留顾渚紫笋的茶气的同时，让顾渚紫笋更适合肠胃敏感人群品饮。

“千金买断顾渚春，似与越人降日注。”随着声名褪去，风味极佳的顾渚紫笋不再千金，但却更加难买。种茶的人如果只追求利益，那就种不好茶，但没有收益，就没有人再会去种茶。顾渚山即是如此，从前遍生山野的老茶树，在民宿一类的新产业之下，如今已然需要往陡峭崖壁去寻。

和许多小产区地缘茶一样，顶着“贡茶”之名的顾渚山茶的出路同样难寻。寻经问典，走遍顾渚山每一个角落，几番四季轮转，老朱终于求得自己心中的解——出新。打破顾渚紫笋春茶的桎梏，发现顾渚紫笋个性的更多表达。

日复一日，坚守在做茶第一线的老朱

2016年，老朱的第一个尝试紫笋红茶成功推出。顾渚山茶的脾气，结合武夷山茶、祁门红茶工艺精髓，紫笋红茶出汤红亮，入口高鲜。而后以春夏之交的茶青制作的黄茶，以及紫芽金露、紫芽雪露等，逐一上线。

“种茶、做茶，到最后其实是一种乐趣。”做新茶，从一开始的逢人就送，到如今，许多朋友都会主动来找老朱买茶喝。老朱的茶总是独特又极具顾渚山的气息，而且不论什么时候喝，也不会刺激的肠胃连带周身不适。

有风格的顾渚紫笋

如今，顾渚山不再是皇家的“后院茶园”，它不垂垂老矣，它依然生机勃勃，有自己的气息。而在顾渚山上，从竹林一隅到山涧之间，一切生命都在暗自探寻自己的出路。

当安吉白茶茶树的茶青头春头采，再以紫笋工艺来做，惊喜的味道再次出现。这是老朱最新的尝试。“直到今天，顾渚山依然具备茶（树）生长的一切优越条件，土壤、自然、气候、山场等。这里生长的一切茶树种类都能以紫笋的工艺来做，达到紫笋茶的风味标准。”

顾渚山地界土壤含铁量偏高，茶树生长在红色碎石地上，这应该就是顾渚山茶诸如“金石气”“泉石气”等独特气息的来源。

今年夏天，我们在和老朱茶聚的时候，饮到了惊喜的顾渚紫笋，用顾渚山上头春头采的安吉白茶茶芽制作的紫笋茶，充足的氨基酸带来十足的鲜爽。

该怎样形容这杯非常有老朱的风格的茶呢？将茶交付给出去，多方品饮后得到的回答是“漂亮”。芽叶的漂亮，顾渚山气息呈现的漂亮，喝在嘴巴鲜爽滋味的漂亮。其他绿茶所没有的改良制作方式，在保证绿茶的鲜爽的同时，将茶汤对肠胃的刺激降到了最低。

安吉白茶头春头采制作的顾渚紫笋，肥嫩芽头带来的鲜爽“清晰可见”。

去除刺激性，保留风味，做一杯好喝的茶。这与我们对茶的追求不谋而合。老朱的顾渚紫笋亦由此在三联爱茶上线。

“顾渚山茶的将来怎么走？个性与大型农业生产之间的良性发展如何求得？”交谈中常听到老朱这样的自问。面对紫笋茶，61岁的老朱依然带着求索之心前行在复兴与探索之间，相信虽路艰，犹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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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春头采 唐时贡茶 明代盛名“岕茶”

顾渚山气息 十足鲜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