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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人生道路上，并不缺乏安稳闲逸、升官发财的机会，但他们视平庸苟且、安富尊荣如粪土、似浮云，毅然选择了枪林弹雨的革命战场；

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刻，有的只需发表一纸声明或许下一个并不需要严格遵守的诺言，便可保全生命，但却没有一个屈膝变节；

他们所受的苦难、折磨，在常人看来是难以想象、无法忍受的，然而他们却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他们的一生很短暂，像历史长河中的一颗流星，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却是从头到尾、彻里彻外熠熠闪光。

◆作者简介

张艾子，山东蓬莱人。早年曾在《南国早报》《赤峰日报》开辟随笔专栏，发表作品500余万字，出版文学作品多部。近年来，主要从事传记文学创作，先后出版《毛泽东五回韶山》《毛泽东三兄弟》等历史类传记类图书。

◆内容简介

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毛泽东一家共牺牲了六位亲人，分别是他的妻子杨开

慧、两个弟弟毛泽民和毛泽覃、堂妹毛泽建、长子毛岸英、侄儿毛楚雄。他们都是毛泽东的至亲，也是胸怀救国救民理想的革命志士。

本书详细记述了毛泽东的六位至亲，是如何在毛泽东的思想引领、精神鼓舞和行动带动下，投身革命、不畏艰辛、视死如归、流血牺牲的过程。歌颂了革命者胸怀天下、大公无私、大无畏的精神。

第五节  最后一眼橘子洲头

尽管长沙不是毛泽东的出生地，但长沙之于毛泽东的意义却非同寻常。

长沙是毛泽东关于社会、国家改造的思想得到初步阐发的地方，也是其早期革命活动的实践地，此外长沙还是毛泽东私人情感的发生地。韶山冲给了毛泽东物质生命和早期的社会生活，而长沙却成了毛泽东政治生命、情感历程的开端。对于人的生命历程而言，其初始点总是那样魂牵梦绕。对于毛泽东而言，长沙正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1974 年 10 月中旬，毛泽东的专列沿京广线由北向南驶来，于 13 日凌晨到达长沙火车站。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二十多年中，毛泽东曾意气风发地数十次乘专列在京广线上奔行，视察大江南北，到过长沙五十余次。但这次回湘，专列由北京驶出，中途没有安排过去南巡惯有的活动，只是在武汉作过短暂的停留，然后一路向南，直抵长沙。这是毛泽东一生中的最后一次长沙之行，也是逗留时间最长的一次，计有114 天。

距离 1971 年 8 月 23 日那次回长沙，已经 3 年多了。那时，作为“接班人”的副

统帅林彪，一方面语录不离手，万岁不离口，另一方面在暗中加紧策划反革命政变，企图谋害毛泽东。就在那个时候，毛泽东以他素有的大无畏气概，巡视南方各省，来到长沙，找湖南、广东、广西三省党政军负责人谈话，作了“三要三不要”的重要指示，还了解了湖南的治安和人民生活情况。

“九一三”事件后，毛泽东在精神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突染重病，精力不济，体衰力弱，往常那飞扬的神采和矫健的步履渐失。尤其是 1974 年春天以来，视力减弱，几近失明。毛泽东是一个手不释卷的人，又要日夜批复文件，视力减弱对他来说，极为痛苦。8 月初诊断为“老年性白内障”。虽说白内障是老年人的常见病，但必须等白内障成熟才能动手术。为了复明手术前必须的漫长的等待，81 岁的毛泽东才悄然离京，来长沙静养。

所以，专列一到长沙，毛泽东就步履蹒跚地走下车来，对前来迎接的湖南省委主要负责同志作了简要的说明：“这一次是来休息的，不谈工作。你们搞你们的，我不影响你们。”这是毛泽东一生中第一次主动谈到休息。

毛泽东仍然住在湖南省委招待所六号楼。这是毛泽东喜爱住的地方。说是六号楼，其实就是一座平房，位于陈家山下，南面是省委接待处，北面通烈士陵园，东面是省委大院，绿树成荫，和谐宁静。陈家山种了很多橘子树，毛泽东喜欢在橘林中散步，风趣的毛泽东有时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警告工作人员，不要打橘子的主意。他对湖南省委大院的植树绿化很满意，既清新空气，又生产水果。

1974 年 10 月 15 日，是毛泽东到长沙的第 3 天。初秋的清晨，天气还有点凉， 毛泽东起床后，踱出卧室，径直朝六号楼前的空坪走去。身边的工作人员忙赶上来问他上哪去，他没有回头，脱口说：“到橘子洲头看看。” 毛泽东的活动一般都是提前安排的，尤其是在养病期间。毛泽东突然提出去橘子洲头，大家有些不解。一阵忙乱之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拉起浅色的窗帘，悄无声息地驶出九所，驶出省委后门，上了林荫大道迎宾路。路的两旁结了厚厚的一层霜，寒意正浓。 快到清水塘时，毛泽东示意司机放慢速度。他想下车去看看，但天气和身体都不 允许他下车。过了清水塘再往前走，是老火车站，几条铁轨穿过马路，伸向远方，汽笛声声，晓雾沉沉；再往前走，就是五一广场、湘江了。沿途经过的地方，毛泽东太熟悉了。他特意选择了这条路线，旧地重游，他想找一找感觉，找一找回忆。

然而，这一次，他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清水塘——中共湘区委员会旧址，那是他和妻子杨开慧共同生活和战斗过的地 方；哦，周南女中，婚后的开慧就在那里读书呀；湘雅医院，是他的大儿子毛岸英出生的地方……往事一浪高过一浪地涌上老人心头，恍然如昨。他想起博陵崔护那首著名的《题都城南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丝失意、一丝惆怅 突然袭上老人的心头。他的可亲可敬的妻子杨开慧、他常引以为豪的大儿子毛岸英都已经离他远去了…… 轿车驶上湘江大桥。服务员告诉毛泽东，湘江大桥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修好了。去年，省委领导曾把湘江大桥的照片拿给毛泽东看，说有多宽有多大，毛泽东却说什么 湘江大桥，应该叫湘江小桥才对。今天亲眼看了湘江大桥，他感觉够大了。 轿车在橘子洲水陆寺旧址停下来。阵阵江涛拍打着江岸，低厚的云层涂抹得江天一色。毛泽东很想下车走走，但天气很凉，工作人员极力劝阻。毛泽东身不由己，他只能拉开窗帘，透过车窗，凝视着那魂牵梦绕的湘江水、那指点江山的橘子洲……远眺河西 若隐若现的岳麓山，他仿佛看到了爱晚亭，仿佛看到了他的战友蔡和森、向警予、何叔衡、萧子升……定睛河东的一师范，同学少年的读书声、杨昌济先生的谆谆教诲又在耳 边响起……眼光掠过杨开慧牺牲的识字岭，他仿佛看到了插上红旗的井冈山，最忠诚的 战友袁文才、王佐，还有最艰难的 10 年中始终照顾和陪伴他的贺子珍…… 在橘子洲头已经建起了一块高大的诗碑，镌刻着毛泽东手书的《沁园春·长沙》， 词和书法俱佳，堪称双绝。50 年前，31 岁的毛泽东独立长沙的寒秋，望滚滚湘江北 去洞庭，橘子洲头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革命激情，是多么的豪迈！

50 年后，81 岁的毛泽东，因坐在车中意会当年的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一种若有所失又有所思的神情掠过脸庞。过了许久，老人轻轻地说了声：“回吧！” 车开了好远，毛泽东还拉着窗帘，凝视着他青春激扬、指点江山的橘子洲头。

这是毛泽东最后一次到橘子洲头。 1974 年，已 81 岁的毛泽东，不但年老体衰，而且国家政治生活上也有些壮志未 酬之事缠绕着他。国事政务他原本事必躬亲，如今也托付给其他中央领导去处理，这对一生奋斗不息的毛泽东来说，是一种无法排解的难言难诉的折磨。在这种凄楚和痛 苦的折磨中，毛泽东读了许多古代文学作品，听了一些古诗词的曲子唱片，用以取代文化大革命中那些歌功颂德的新歌，毛泽东郁闷的心态得以舒展，疲惫的精神得以安慰。由于换了一种政治环境和自然环境，他的身心得到清静和休息，心气平和，思维也格外清晰，得以静下心来思考许多问题。

自动离职休养，这在毛泽东的生命史上恐怕是第一次。人老雄心在，毛泽东虽然长居长沙，久困沉疴，暂离国际风云和中国政坛中心北京，但他依然无时无刻不在 关注着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在病榻之侧决策着国家大事。在长沙期间，毛泽东在六号楼会见了周恩来、邓小平、李先念和王洪文、江青。1974 年至 1975 年 1 月 16 日 期间，邓小平曾 4 次陪同外宾飞到长沙，面见毛泽东。正如周恩来当时所言：“这一 过渡时期，只有主席在，才能领导好。”每天，中央派一架飞机往返于北京和长沙之 间，专程送取毛泽东阅批的各种文件。特别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和政治局势下，围绕着党和国家最高权力的组合更替，党中央政治局同江青小集团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激烈斗争，其成败得失最终系于毛泽东一身。

毛泽东亲自指挥，先后挫败了“四人帮”倒 阁、组阁的阴谋，决定了接班人的基本人选，没有让江青一伙人攫取更大的政治权力。其间，王洪文来告邓小平“刁状”，被毛泽东批评后，于 12 月 26 日去了韶山； 同一天，周恩来陪同毛泽东度过了他的 81 岁生日。 周恩来是在毛泽东生日前夕来到长沙的。周总理一踏进毛泽东的会客室，毛泽东 马上请他坐到自己身边，关心地询问起周恩来的病情。周恩来简单地报告了自己的情况，更关心毛泽东的身体状况。毛泽东风趣地用湖南口音说：“脑壳好，肚子好，就是腿不行了……”周恩来听后，立即蹲下身撩起毛泽东的裤脚，用手摁了摁他的下肢 问：“有没有浮肿啊？”两位老革命家的真挚友谊可见一斑。

为了表达对毛泽东的深厚感情，周恩来在毛泽东生日那天请厨房多加了几个菜，并明确交代，这桌酒菜由他 个人掏钱。是夜，两位老人不顾重病缠身彻夜长谈，共商国是。毛泽东正式提议增补 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两位老人最后确定了全国人大常委会正副委 员长、国务院正副总理的名单和排序，为党的十届二中全会和四届人大的准备工作奠 定了基础。当时在场旁听的只有中央政治局委员汪东兴一人。深知这次谈话重要性的 汪东兴后来认定：毛泽东在长沙的重大决策是解决“四人帮”问题的关键。

1975 年 2 月 3 日清晨，毛泽东突然决定要离开长沙。理由很简单，他不愿意使繁忙工作了114 天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住在长沙而过不好这个春节。他说：“我在这里住了 100 多天，客散主人安。我走了以后，你们好好过个春节吧。我走啦！”人们诚心诚意地挽留他，他却执意要离开，答应人们的请求说：“大家辛苦了，大家过 好年！今年冬天再回来吧！” 湖南省委接待处的人们盼啊盼，盼了一冬天，毛泽东也没有回来。第二年春天仍没有回来。

1976 年 9 月 9 日，毛泽东因病在北京逝世。这个日子，与他 49 年前领导的秋收起义是一个日子。正是秋收起义，第一次打起了共产党的旗帜！ 长沙的橘子洲头，矗立着毛泽东手书《沁园春·长沙》的诗碑； 在中国人民的心中，也永远矗立着一个开天辟地的伟人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