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在英国剑桥第27届国际聚焦大会上，我参加了罗伯帕克的过程模型小组。对体验过程的一个体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原来体验过程和体验不一样呀！暗含的体验过程就像流淌不停的河，而体验则是从河里舀上来的水。河再宽再长，不去舀水上来，体验没有完成，就等于没有存在过、活过。所以很多人会觉得人生如白驹过隙。生命如河，我甘心只舀取几瓢定义之水，而放过那奔涌不息的暗含之流？不，我要以比对财富、健康更大的热情去拥抱丰富的体验！

一接触到《过程模型》，我就有一种直觉，这是人类最新版的《道德经》唉！从老子那时起两千五百年以来，人类对于生命之道的哲学探索一直没有停止过。而简德林则站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莱布尼茨、狄尔泰、怀海德、麦基恩、海德格尔、梅洛庞蒂、维特根斯坦以及更多的哲学家们的肩上，真的理解了他们，超越了他们，创建了这个过程模型。我既好奇，又兴奋，在剑桥国王学院的晚宴上，我坐在罗伯帕克夫妇的旁边，如饥似渴地请教了一个晚上的暗含哲学。

本书的翻译剑桥大会后，我参加了罗伯帕克的《过程模型》线上读书组。这一读就是五年。我的英语不像日语那样听说自如，所以在每周的读书日之前，我不得不把这一周要读的内容翻译成中文，这样才能基本听懂罗伯帕克的课。五年下来，手上自然就有了《过程模型》中文译稿的第一版。

对于连简德林自己都说难读难解的《过程模型》，我有一个秘密武器日文版的《过程模型》。2016年，池见阳教授给了我末武康弘教授翻译的日文版《过程模型》（2014，电子版）。2023年，日文纸质版《过程模型》（译者： 村里忠之、末武康弘、得丸智子）也出版了。焦头烂额不得其解之际，瞄一眼旁边同桌的作业，往往会豁然开朗！从第一稿到第七稿，都是英、日文版左右参照，以确保语义与哲思的双重精确。

人是互动的生物。一个人如果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他的自然反应就是要和所爱之人分享。《过程模型》自1981年电子版刊登在国际聚焦协会网站上以后，各国的译者们就开始着手工作了。现在已经被翻译成德文、西班牙文和日文，而且都出版了纸质书。去年在日文纸质版《过程模型》出版的庆祝会上，译者之一的末武教授叹道：;这本书终于出版，我可以死了。这是使命达成者;夕死可矣的心情吧。对于翻译出版这本书，我和各国的译者们一样，都有一种;这件事我不做，谁来做？！的使命感。同时也感恩自己有这样的机缘，就好像自己此前人生几十年的蜿蜒曲折都是为了做这一件事而做的准备。或者反过来说，我的过去参与了这件事，通过做这件事，我的过去有了新的意味。

我如何读这本书《过程模型》用的都是常用词语，即便是初读，每个字也都是认识的，每个句子都懂的。但是这些字句放在一起，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这是因为简德林把我们熟悉的词语奇妙地组合在一起，加上他自创的新用语，指向了我们完全不熟悉的新的概念，而他又试图用这些指向他想表达的甚至他还想通过这样的过程向我们示范自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后就失传的创造新的概念的方法！！

读哲学著作的通常方法是多读。不管懂不懂，先一口吞下再说，然后让身体去一点点消化。我的体验是每一遍都好像在读一本以前从未读过的新书。好在简德林是从身体过程而不是从概念出发的。简德林以身体为锚点，每一步哲思都可以回归到身体这间最诚实的;实验室核对。这是读《过程模型》最靠谱的办法。在这里，理论必须经过体验的检验方能成立。理论、概念和词语所意味的是它们带来的实际体验。首先是在我们自己身上，然后是在身边的人身上。

例如，你在理解;暗含和生起;推进;下一步的概念时，可以体察饥饿进食、吸气呼气等身体现象（第Ⅱ章）；在理解;叶态化（leafing）、;开放循环时可以用眨眼、心跳、呼吸、行走、作息等来体证（第Ⅴ章）；当一个雪球正奔你而来，你可以体验一下时间（当下和未来）和空间（那里和这里）的形成（第Ⅵ章）；在理解;自我意识的形成时你可以通过与不同的人的互动而形成的不同的自我来体悟（第Ⅶ章）

《过程模型》并非难在英语上，以英语为母语的人不一定比我们更容易理解《过程模型》。正如简德林在《聚焦取向的体验疗法》（Gendlin, 1996）中指出的，东方人或许比西方人更熟悉体验过程。西方人必须付出很多努力来关注;身体。但是在东方，找到;身体并不难。暗含哲学似乎与东方的传统文化更亲近。

你看，儒学、道家和禅宗都有修身体证的传统；;天人合一暗合身体和环境是一个互动；;五蕴皆空在说事物、感受、思考、动因、意识都不过是体验过程派生出来的一些模式；阴阳的另一个说法可以是暗含和生起；禅宗;当下即真的实践和;叶态化;开放循环都强调从体验流中截取片段以形成稳定的认知。;道是路、过程。《道德经》是老子那个时代的过程模型及其应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以解读为互动第一，互动是一个过程，这一个过程可以区分为正在互动的两个方面，这两个方面的互动会产生第三个新颖的事物，像这样的创造性互动的区分和交叉不断产生出各种各样的新事物如果我们用《过程模型》中的这些新的概念来解读（图式化）东方传统文化，众所周知却晦涩难懂的玄学话语便会变得容易理解（当然也可以有其他的解读）。过程模型为东方传统理念提供了可操作的路径，成为可实证的身心实践。与此同时，这些《过程模型》的新的概念也因此会变得更锐利鲜明，更容易被理解。这是;因图式化而被图式化（第Ⅳ章）。

但是到了展示新的人类的发展的第Ⅷ章，就没有传统文化上的什么可以与之对照，而需要通过聚焦（focusing）实践来理解了。例如，一个人在直指对象（direct referent）的形成过程中，他拥有的Ⅶ的复杂性的独特性变成了普遍的、对的、新的东西，进而成了对谁都是对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第Ⅷ章讲的是由暗含思考、直指对象形成。如果我没有在练习聚焦，没有体验过自己的直指对象形成，或者没有倾听过伙伴的直指对象形成，就难以正确理解第Ⅷ章在讲什么。但是，我要想正确地练习聚焦，获得形成直指对象的体验，就需要先正确理解第Ⅷ章。哪个先来呢？

简德林的聚焦取向的体验疗法在欧美、日本的心理治疗界广为人知，他得过五六次美国心理学会的奖项。但他的暗含哲学在哲学界却是小众之小众。其中的原因，或许是人们理解一门哲学多会用观察者头脑的分析思辨而还不会用参与者的身体去证悟吧。

本书的大致结构ⅠⅤ（章）是一般身体过程（例如植物）。所有生命现象都在暗含中生起，都是在环境井3中前行的、身体和环境井2的互动过程。如果环境中欠缺了什么使得过程停止，那么欠缺的东西一旦再度出现，过程就会重启。例如植物因阳光、水分等的盈缺而枯荣。暗含和生起的关系发展出时间，开放循环发展出稳定的对象（叶态化）。

Ⅵ（动物层次）是一般身体过程的特例过程的停止的基础上发展出行为的层次。例如环境中欠缺食物，饥饿生起，身体过程停止了。为了重启停止的身体过程，动物做出行为以期遇到食物。一旦获得食物，开始进食，身体过程就重启了。行为是身体过程的一种;迂回。在Ⅵ，行为是和ⅠⅤ的身体过程二重化着的。

Ⅶ（人的层次）是在Ⅵ的行为的特例姿势、身体的样子、共舞等的基础上发展出的象征化（包含模式、语言、文化等）过程的层次。例如战斗中的猴子转过身背对对方，这是行为的特例，同时这又是投降、臣服的象征。在Ⅶ，象征化过程是和（自身是身体过程和行为二重化着的）Ⅵ二重化着的。Ⅷ（新的人类的层次）是在Ⅶ的象征化过程的特例聚焦的基础上，发展出的整体性互动、全身意感连续的推进、直指对象形成的层次。例如，聚焦中对关于某个情境整体的身体意感的;直接指向表达理解的循环推进着这个身体意感，这样的聚焦过程制作了身体意感转变的连续。这是Ⅶ的象征化过程的特例。但是这个连续或会唤起另一个整体性、普遍性提升的Ⅷ的自然过程，即身体意感整体的自行推进并形成直指对象。在Ⅷ，直指对象形成是和Ⅶ二重化着的（Ⅷ从Ⅶ的某个特殊的连续而来，又可以单子化移接化到Ⅶ）。

把过程模型当做看待事物的背景伴随着《过程模型》，跌跌撞撞几年，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整个三观、整个人都转变了。过程模型成了我看待事物的背景。有什么烦恼或有兴趣的问题，拿来放在过程模型的背景下看，或者用过程模型交叉（crossing）一下，再不行就聚焦一下。

例如，心理学老师们经常明确告诉我们各种各样的;是。是什么，是什么问题，是什么原因等等。然而，当我把这个;是放到过程模型的背景下看，就发现人的生活由正在流动的暗含的复杂丰饶的体验过程构成。体验过程有万千个还没有区分为;是的侧面，这个;是不过是对体验过程某个侧面的明在解释。体验过程的能量、功能、互动样式等带来变化，而不是这个;是直接带来变化。;是可以把我引向更深一层的体验过程，可以为我打开思路，对某些现象更敏感。但是，如果我只记得很多的;是而忽略人的体验过程，舍本逐末，则任何即便是正确的;是都会带来限制，让我看不到这个;是的一时性和侧面性，看不到其他无数;是的可能性。

再例如，死亡令人恐惧和忌讳，但一把它放在体验过程的背景下聚焦一下，啊哈，原来人没有死的体验！每一步都是新的活向前，最后一步也是和环境的互动，也是一个情境，也可以回到体验过程聚焦。身体有应对任何情境的智慧和能力。而且，万事互连，人是;那一切的大的系统的一部分，个体生命的有限性可以为人带来动因，去做更有趣、对大的系统更有价值的事情。

再例如，对于聚焦的理解我也开始和一些聚焦同仁、甚至和一些聚焦老师不太一样了。我开始知道，聚焦实践是从《过程模型》的哲学土壤长出来的大树。我们初学聚焦，接触到的多是大树上伸展出来的茂密的树枝树叶而不是大树的主干。这些是诸位聚焦老师自己对于聚焦的理解以及把聚焦和;相交叉发展出来的多样性的一个方法。国际聚焦协会鼓励这样的多样性。这些聚焦老师可以成为我们从大树主干（第一连续）发展出一根自己的树枝（第二连续）的榜样。但是如果我只从这根（第二连续的）树枝上再发展出自己的小叉枝（第三连续）就容易;多样而离其宗。以后遇到别人的小叉枝（第三连续），或许就有可能彼此都会质疑对方;你做的是聚焦吗？所以我们有必要直接以《过程模型》的哲学为基础，背靠这棵大树的主干去学习、实践、发展、传播聚焦，这样既可以多样化发展又不离聚焦的根本。

边缘思考法（TAE）：;从0到1＋;从1到100《过程模型》的新的哲学概念矩阵会为各个学科带来深远的影响，而《过程模型》方法论性的影响或更为深远。在《过程模型》中，简德林从头到尾都在批判单元模型。他批判的是认为生命体仅由一些单元组成的谬误。生命体复杂丰饶、相互渗透交织，有其精确的暗含秩序。例如，猫一动不动地盯着要抓来吃的鸟。在单元模型中的观察者看到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猫的肌肉紧张着，荷尔蒙狂飙。它准备要扑跃，正在算计距离和时机。鸟的任何活动，猫都会以它的视线、肌肉的紧绷、身体的朝向追随着。鸟的一点点的动作，都会给猫的扑跃准备带来正确的反馈

（第Ⅵ章）。对于生命体而言，单元模型太简单了。

但是，简德林并不否定和排斥单元模型。简德林说：;一旦我们有逻辑性连接的用语，就可以产生逻辑推理力量，远远超出直接从体验过程中可以发现的范围。另一方面，通过追求体验的暗含，我们可以到达逻辑永远无法引导到的地方。我们两者都需要。例如我的《过程模型》就同时使用了这两种方法（见Gendlin, 2004a）。

保持单元固定不变便于我们思考和逻辑推理。自然虽然不是以单元的方式出现的，但是人可以通过单元进行非常特殊的操作，看到通常眼睛无法看到的东西，创造以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以单元模型为基础的科学技术有强大的逻辑力量。

单元模型的有限性在于它的前提假设例如时间、空间、对象、知觉、自我等，这些单元都是从体验过程派生出来的，并不究竟。逻辑无法确定其自身的起始假设，单元的再排列也无法决定最初单元自身的创造。即便是当前功能强大的AI也因缺乏;身体性暗含，难以实现真正从0到1的创新思考。解决问题通常既需要人发挥逻辑力量来交叉、排列组合诸单元，也需要人不断创造新的单元。过程模型为单元模型注入生命力，单元模型为过程模型提供脚手架。在《过程模型》中，简德林展示了;从0到1的过程模型加;从1到100的单元模型、交替使用两种方法的边缘思考法（thinking at the edge, TAE）。

① 聚焦非逻辑性的体验过程，浸入;边缘，让新的体验和新的语句浮现，从中创造出有逻辑性连接的新的单元和用语，从0到1；② 按照边缘思考（TAE）的一系列步骤将新的单元和用语与主题和既有诸单元交叉，创造新的概念和理论，从1到100（参照简德林，交叉和浸入，1995），甚至通过AI可以走得更远。

飞鱼式修行;捷径《过程模型》的第Ⅷ章展示了人类发展的新阶段： 通过聚焦体会（felt sense）进而形成直指对象。直指对象是聚焦某个具体的互动情境或问题的整体，深化对自身和世界的理解，实现;一即一切的转变后创造出来的一种高度普遍性的身体性意感，暗含着复杂丰饶的意味。这个直指对象即是对这个具体问题的解决和身体性推进，也为这个人所有的实际问题带来更广泛的洞察和智慧。因此，对于有志于自我成长的现代修行者来说，《过程模型》带来了一种动态的修行样式。与避世冥想，从红尘中退出的修行传统相反，这是直接从红尘中向前且向上跃升的;捷径。这种;捷径并非意味着轻松，而是通过聚焦生活复杂性中的实际问题，个人可能迅速获得深刻的领悟或突破并到达高度的普遍性层面，形成直指对象。在和;大的系统连接的普遍性层面获得智慧和力量后，带着新形成的直指对象再回到生活复杂性中继续创造新的具体的想法、说法、做法。

修行不是为了达成某个目标，获得什么结果。修行是成长的过程本身，是一种活法。这种动态的修行样式有点像飞鱼。飞鱼不能离开水，即修行不能离开真实生活的复杂丰饶，这正是成长所必需的资源和机会的源泉。飞鱼通过跃升和回归的循环，可以在生活复杂性和高度普遍性两个界面之间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通过在水下和空中来来回回地形成直指对象的连续来实现内在的成长和转变。

谢辞感谢罗伯帕克，他是我《过程模型》的启蒙老师。关于《过程模型》，几年来我定期或不定期地向末武康弘教授、三村尚彦教授请教，每次都会得到认真的回应，我感谢他们。我感谢池见阳教授、安恭慧老师以及其他领我入聚焦之门的老师们。我感谢得丸智子教授，她教我如何做、教边缘思考法（TAE）。

感谢徐钧老师、张沛超老师对于出版本书的关心和支持。感谢几百位聚焦精华读书会的同仁对出版本书的期待和赞助。感谢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的聚焦同仁周霈编辑。几年来无论在出版过程中有多少波折困难，他一直热心地坚持和支持，终于使这本《过程模型》中文版纸质书能够和中国读者见面。

我要感谢我在英国的学哲学的女婿，他也叫罗伯帕克。他告诉我许多英文词语实际的意思和不同的用法，他是我解决翻译难题的最后保险。我特别感谢爱妻陈明。近半个世纪的风雨掠过，身旁的连接和支持仍在，这实在是我修来的福气！

尤金简德林(19262017)逐渐被公认为这个时代具有开创性的思想家之一。他推进了美国实用主义和大陆哲学的项目，创造了一种原创的哲学心理学形式，为人类经验和生活世界，包括;意识的硬问题带来了新的理解。

《过程模型》是简德林的代表作，它为身心二元论提供了一种新的替代选择。从活生生的过程，即身体与其环境的同步互动及同一性出发，简德林系统地推导出非还原性的概念，为从亲历的精确性出发进行思考提供了新颖且严谨的方法。通过这种方式，诸如身体、环境、时间、空间、行为、语言、文化、情境等概念可以被理解得既有力又微妙。简德林的工作不仅与哲学相关，还与其他以生命过程为核心的研究领域紧密相连，包括生物学、环境管理、环境人文科学和生态心理学；为应对复杂的社会挑战和环境问题提供了一种真正新颖的哲学视角。

尤金简德林（Eugene T. Gendlin，19262017）：

美国开创性的哲学家、心理学家。20世纪80年代，他在以来访者为中心疗法的基础上，发展了新人本主义治疗的聚焦体验取向疗法。因为对发展心理治疗实践所做出的贡献，他四次获得由美国心理学会（APA）授予的杰出贡献奖。他的著作《聚焦心理》（Focusing）一书销售量超过50万册，并被翻译成18种语言。

李明：

国际聚焦协会认证聚焦协调员

国际聚焦协会认证聚焦培训师

中国心理学会注册督导师

译作：

《倾听感觉说话的更新换代：心理治疗中的聚焦取向》《助人者的自我疗愈：治疗师聚焦》《聚焦取向的体验疗法》（出版中）

凡例

序

译者序

前言

致谢

序言式的注

第Ⅰ章身体环境

第Ⅱ章功能性循环

第Ⅲ章对象

目前这个模型的一些动因和力量

第Ⅳ章身体和时间

第Ⅳ章A： 与以前不同的关于身体的概念，身体不是

机器

第Ⅳ章B： 时间： 环境井2和环境井3，生起和暗含

第Ⅴ章进化、新颖和稳定性

第Ⅴ章A： 干预现象

第Ⅴ章B稳定性： 开放循环

第Ⅵ章行为

第Ⅵ章A： 行为和知觉

第Ⅵ章B： 行为空间的发展

第Ⅵ章的补遗

第Ⅶ章文化、象征和语言

第Ⅶ章A： 象征过程

第Ⅶ章B： 原语言

第Ⅷ章让暗含思考

第Ⅷ章A的补遗： 单子化和移接化

原注

参考文献

索引

主要译语表

身体（body）4和环境（environment）是一〔个过程〕。当然这是从某些特殊的观点来看的。让我们把它们仔细定义一下。身体是它的环境的（与环境同在的）非表象的具体物。但是，身体与环境在它们的特征和作为上还有一些不同。让我来定义四种环境（en）。

环境井1（en井1）是观察者的环境。观察者在他们的环境中定义环境是什么，这或会影响到一个生命体。例如，当科学家或猎人在定义某个动物的环境时，这个环境是环境井1。他们定义这个环境的诸要素。他们使用自己的用语来定义。一些猴子住在树上，其他猴子生活在地面。观察者定义这些环境的诸要素是与这些动物割裂的。当动物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观察者或还注意到某些可能将对动物产生影响的因素（例如污染）。观察者的身体与;这个动物的环境互动，他们自身的环境归于另一个活着的身体。

环境井2（en井2）是〔和身体〕反身性地同一的环境。这和生命体活着的过程是同一的。身体和环境是一个现象、一个过程。例如，空气进入肺以及血液细胞。我们可以把这件事看作空气（进入），或者看作（进入空气的）肺或身体的细胞。哪一种看法都是同一个现象，既可以看作环境，也可以看作身体。这里我们不因为这是环绕我们的一切就按字面意味把它称作;环境，而是因为这有关生命过程。而且，所谓的;身体并不是肺，而是扩张的肺。空气进入和扩张的肺不能分开。重点是我们没有必要分割肺和空气。

举另一个例子，行走。脚受到地面的压力与地面受到脚的压力是一回事。我们可以把脚与地面分开，但不能分割脚对地面的压力和地面对脚的反作用力。环境井2不是可以分割的环境，而是参与活的过程的环境。所谓环境井2不是地面而是参与行走通过对脚的压力的地面。不能分割〔行走的〕行为与地面的关连。如果身体悬在空中想要行走，身体的摆动幅度会比较大而且不能向前，这不是行走。在深水中;行走立刻就会变成扑腾，这和行走是不同的。没有地面，身体不能生出同样的行为。5地面如果没有行走的行为也不能产生地面对脚的压力（即地面不能成为这个环境井2）。没有行走的时候，只有环境井1意感（sense）;Sense既有感觉的侧面，也有意味的侧面，本书译为意感。上的地面。环境井2是前行的生的过程的功能，环境井2只存在于生的过程中。

;环境是生命体的功能这句耳熟能详的话在这里可以被更准确地理解。我们可以明确动物行为学家们所说的;没有唯一的现实，只有对那个物种来说的现实。在环境井2的意味下各个物种具有各自不同的环境。当然，同一物种的各个成员也不相同，因此其他成员就成了这个成员的环境。环境井2与身体相互发挥着功能。从这个意感上说，除了在各种各样生的过程中被暗含的各种各样的现实之外;并不存在现实。

所以身体等于环境，同时身体又不等于环境！我们与其停留在这样的悖论中，还不如去创造一些区别和概念。我们现在可以正确地特定身体等于又不等环境的这几个点了。

身体和环境相互暗含（imply）;imply或;implying是过程模型中最根本、最核心的用语，本书译为;暗含。另外，关于与其语干相同的形容词implicit和副词implicitly等，译者采纳日笠摩子的建议，其语干部分也统一译为;暗含。。虽然定义;暗含这个词对于这个〔过程模型的〕哲学来说是根本性的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在这里单独定义这个词。不过我们可以看到通常所说的;身体和;环境的不同，即便说它们是一件事情的部分（脚与地面、空气与肺），也可以注意到它们看上去不一样。这两个看上去不像是同一个东西。身体和环境的相互暗含是;非视觉的。换句话说，是非表象的。脚和腿的肌肉和筋骨与地面并不相似，但是它们很深地关连着。我们可以从脚、腿以及我们的筋肉推测地面的硬度。以一种还不清晰的方式;人可以推测的意思是，脚暗含着地面的硬度。其他种类的地形或地质暗含着不同的身体部位。因为身体和环境井2是一个现象，所以各自暗含着另一方。身体和环境是一个互动过程，是一个生命体的部分。或者我们可以说，身体或者环境是包含着对方的更大生命体的部分。身体和环境各自的功能只有在这个更大的功能性生命体中才能发挥出来。

使用;暗含这个词还表明，即便能够单独地思考身体的侧面或环境的侧面，但整个现象已经在这里存在着了。

环境井2总是在某个过程中，与在某个过程中的身体是同一个东西。

环境井3（en井3）是通过身体环境井2的过程而被安排的环境。身体积蓄着（是）作为结果的环境。贝的壳、蜘蛛的网、或者河狸啃倒的树，这些是那些动物主要的环境，也是动物的环境井2过程的结果。环境井3比环境井2更大。

我们可以设想看上去能够分离的大的或小的连续体。河狸的树好像6可以完全与河狸分离，鸟的巢也是如此。蜘蛛的网好像也可以与蜘蛛分离。蜘蛛的网要是被弄破了，蜘蛛会结一张新的网在那里生活。但是即使我们想要让贝与它的壳分离也分离不了。我们的毛发怎么样那不是从我们的身体长出来的吗？我们的皮肤也是这样。身体也是这样！

任何生物的身体都是生命过程的结果。环境井3包含着河狸啃倒的树，也包含着河狸的身体。过程产生出的环境更大，并包含着身体。

环境井3是身体与环境为一个现象（身体是环境）的另一种不同的方式，但是因为这个环境比身体大，所以在这里等于的关系并不准确。身体和环境井3的（相互）暗含要复杂得多（请参阅第Ⅳ章Ah4）。

血液流动常被说成是细胞的环境，因为血液为细胞提供营养。身体中的许多过程都有作为它们环境的各种各样的部分。皮肤的分界线不是大的区分。环境井3从河狸啃倒的树延伸到河狸的身体细胞。环境井3是已经通过身体过程再生的环境。这是蜘蛛的网，同时也是蜘蛛的身体，这是部分，同时是子部分。

生命过程在环境井3中前行。生命过程既在蜘蛛的网也在蜘蛛的身体中前行。

身体是环境，在这个环境中身体过程进一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