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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作和被代表作》(增订版)
作者:张佳玮
书号:9787567581289
定价:42.00元
丛书:谜文库
出版: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8年8月出版
★世上万事,无非一拖二懒三不肯读书。
★书怎么读?找好的作者,就像窗口,通向无数其他的好作者。
★张公子劝学篇,多次加印,全新修订,增补十篇阅读技巧,和盘托出读书之乐趣。
一部名作和一幅名画到底是怎么创作出来的?不是教科书从文学史、艺术史里提炼出的答案,也不是经过出版商、代笔者打磨后的自传说明,当然更不是无聊小报抖出来的花边新闻。那究竟是什么?《代表作和被代表作》(增订版)用一种介于狡黠和谈心之间的口吻,讲述创作大师们那些不曾被时间检验出的真理,那些呕心沥血的创作过程。说到底,大师们不是神,但他们更伟大——他们是骨肉停匀、呼吸吐纳的人。
连作品带人一起被误读,简直是一个创作者的义务。因为世界贪图方便,人们才需要标签和流派,用以给伟大的创作者分门别类。夸张的时候,他们还会用一两个名字或词语,统摄整个时代。
——《被误读之为义务》
真有秘籍摆在面前的话……学得会吗?余叔岩先生的功力卓然一家,并不是凭“舞刀花”这一个秘诀成为大宗师的。米兰·昆德拉写过,贝多芬有一次跟人讨债,拿德语嚷嚷“非如此不可”,嚷完了,觉得这个句子音调铿锵,妙得很,回去就用来写了《命运交响曲》那著名的开头。这当然是上天赐福,给了你灵感。问题是,这灵感给了一个没有乐理知识的人,能拿来写出《命运交响曲》吗?
——《独门秘籍》
张佳玮,生于无锡,长居上海,现在巴黎,自由撰稿人。知乎百万粉丝级人气作者,天涯访问量过千万,虎扑全民偶像,豆瓣著名文艺青年。著有《三国志异》、《世界上有趣的事太多》、《爱情故事》、《无非求碗热汤喝》、《迈克尔 乔丹与他的时代》等。
目录
第一辑
003 被误读之为义务
008 大师们的标准
014 时间真的会检阅出一切吗
020 大师们的衣食下落
029 首演式:大师们的天堂或滑铁卢
034 大师们的累
043 代表作和被代表作
048 天才们也是要打草稿的
055 翻译腔好吗
061 再行水看云的境界,都有绚烂跳脱的往昔
065 滕王阁序
073 苏轼黄州记:一个人如何变成月亮云与流水
第二辑
091 最美丽的模特
098 他、他笔下的爱人以及他竭力对抗的死神
104 画家们,动笔吧
109 画家们怎么好意思向雇主要钱呢
114 享用情色的自由:许多鸟是关不住的
120 堂吉诃德和解构精神
126 所谓孽缘
135 莫奈与德加
143 兼职
148 世上万事,不过是一懒二拖三不读书
155 据说,大家都不读长文章了
160 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167 独门秘籍
171 史诗传奇、日常生活与数量级
175 写作者与时代
第三辑
189 莎士比亚,不是什么样的呢
200 福楼拜:浪漫和反省
205 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
209 D·H·劳伦斯:自焚的凤凰鸟
214 福克纳:南方神话
219 海明威:作为园艺者与磨镜匠
224 闲谈纳博科夫
230 被钟爱的主题:以马尔克斯为例
239 略萨:公羊的节日
243 如何描述村上春树
250 傲娇毒舌如毛姆
255 汪曾祺先生的世界
265 后记
(注:橘色部分篇章为修订新增)
被误读之为义务
《老人与海》的结尾处,奋战已毕、丢失了大鱼、仅得回尊严的圣地亚哥老爷爷,正沉睡着梦见狮子。屋外的海边,一个侍者却正试图向贵妇解释:那条被老人拖回来的、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大鱼残骸,是被鲨鱼撕扯使然;该贵妇却误解,以为老人拖回来一条鲨鱼。这个误读的情节,像对海明威自己命运的总结。
历来文学词典,都会称呼海明威那代人为“迷惘的一代”,因为他在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的扉页上,把这句“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当作题词——这是斯泰因女士对他的评断,不小心成了他的冠冕。但定义那一代的人们,可知道海明威自己,是否认同这样的称谓?多年之后,在《流动的盛宴》里,海明威记录过这个故事:
斯泰因当时生着另一个年轻人的气,于是对海明威借题发挥:“你们就是这一类人。你们全都属于这一类。你们这些在战争中当过兵的年轻人都是一样。你们是迷惘的一代。”
而海明威的看法则是:“……我想到了斯泰因小姐和舍伍德·安德森,想到了与严格律己相对的自私态度和精神上的懒惰;究竟谁在说谁是迷惘的一代?”
所以,在小说题词上提及“迷惘的一代”,本是海明威对斯泰因的反讽。在他看来,“迷惘的一代”只是斯泰因的“自私态度和精神上的懒惰”。但荒诞处是:世界居然同样懒惰,就把他否认和讽刺的这个称谓,命名了他,甚至命名了他这一代人。《三剑客》里有个类似的笑话:
卫兵们去捉达达尼昂,却误撞到达达尼昂的哥们阿多斯;他们怒吼:“你是达达尼昂?”阿多斯反问一句:“我是达达尼昂?”于是卫兵们欢天喜地把他捉走了。
如是,连作品带人一起被误读,简直是一个创作者的义务。因为世界贪图方便,人们才需要标签和流派,用以给伟大的创作者分门别类。夸张的时候,他们还会用一两个名字或词语,统摄整个时代。比如,一个身处媒体标签时代的中国青年,如果试图去深入一下马尔克斯,必然眼界大开:首先,他会发现此人除了《百年孤独》,还写过那么浩繁的作品;其次,他会发现此人绝大多数的作品,都毫无媒体拼命标签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同理,一个长年累月在“情色名著”、“十大禁书”之类导读栏里,看惯纳博科夫与《洛丽塔》书名的人,自然会把他想象成一个猥琐细腻的怪大叔;直到读罢他早年流亡欧洲那些聪慧又诚挚的俄罗斯作品,或是晚年那把玩技巧游戏人间的《微暗的火》,才会深觉自己跌进了一个色彩意象的漩涡,被一个高智商俄罗斯老头在冥冥中蔑视。
实际上,哪怕是严肃的流派划定与溯源,也不一定可靠。每个流派,都会有一两个不朽大师,然后,史学家自然会探索出一些人的作品,“启迪了某流派的先声”。比如,印象派的当然代表莫奈先生,曾深情回忆起诺曼底那位善于画海洋与天空的欧仁·布丹,以及劝他去荷兰旅游学习的约翰·巴尔洛德·容金德,认为是这两个人给他“上了眼睛的重要一课”。但事实上,布丹甚至都不愿意参加印象派的集体画展。这种仪式,更像是种精神的追认。比如,直到明朝,董其昌才遥尊王维为南宗水墨山水开创者。这和民间拜祖师爷——算命的拜鬼谷子、木匠拜鲁班、评书拜柳敬亭,然后纷纷嚷咱家才是得了真传——其实异曲同工:混沌的世态,用流派这把大刀断然切下,自然会出点儿问题。
误读偶尔能带来些喜剧的妙效果。比如,我周围不少人都红着脸表示,最初去读王小波、《洛丽塔》、《挪威的森林》、《查特莱夫人的情人》、《金瓶梅》,都是因为“听说这玩意是黄书来着,于是翻来翻去就找黄段子看了……”。实际上,还真有几个姑娘一听我推荐《威尼斯之死》,说是“讲一个老作家爱上个美少年”,立刻兴高采烈啃去了……事实是,虽然纳博科夫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之后,话痨般重复“《洛丽塔》是部严肃的作品”,企图把撒满他身的玫瑰花瓣掸干净,露出他严肃聪慧的真面目来,但他老人家怕也没法否认,如果大家没把这书误读成情色玩意,他也没法子挣足钱,从大学讲师的岗位辞职,到处去捉蝴蝶玩。
如果想开一点的话,被误读或被标签,对一个创造者,并不总意味着“老子所托非人,都怪这群土鳖没见识”。还是以海明威为例,1954年诺贝尔学奖颁奖礼上,奥斯特林对《老人与海》的评价:“勇气是海明威的中心主题……勇气能使人坚强起来……敢于喝退大难临头的死神……”。于是海明威成了“讴歌道义胜利之硬汉”。问题是,马尔克斯,以一个海明威死忠读者的热诚(1957年,他曾在巴黎对海明威隔街挥手,并喊“大师”!)和一个伟大小说家的敏锐,却觉出海明威的小说主旨,从来是“胜利之无用”,是“赢家一无所得的悲凉”。
你看,被误读——哪怕读者是诺奖评委——和被大众视野庸俗化,就是写作者必须承担的义务。但如果被误读和标签化,结果是能够得到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不也算歪打正着么?
诺奖看走眼的事,着实还不只这一例。马尔克斯说过一个例子:20世纪70年代,博尔赫斯会见智利独裁者皮诺切特时,冷淡地说了句讽刺话,和他的小说一样不易解读,结果被全世界媒体认定他倾向于独裁者。而在欧洲,英国杰出作家格雷厄姆·格林——50年代中期,他老人家曾力持“《洛丽塔》是伟大小说”的观点,对抗一切认定此书肮脏下流的评论家——曾被问到“为什么你没得诺奖”,格林严肃地回答:“因为他们认为我不是个严肃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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