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 祖 图 像 研 究 》 述 评

妈祖作为中国最著名的海神，是中国东南沿海、港澳台地区以及整个东南亚华人社会最为崇拜的民间信仰神灵之一，在全球信仰人群过亿。2013年10月，习近平主席提出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构想，新一轮中国海洋经济和文化的大发展正将到来。妈祖既是海内外华人共同的信仰认同标志，又是两岸重要的文化交流纽带。随着国家打造新的“海上丝绸之路”倡议的实施，妈祖文化必将会迎来新一轮的研究热潮。

湄洲岛上的妈祖像

此前的妈祖研究，在文献资料的收集整理和理论探索方面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这些成果主要侧重于从历史学、宗教学、民俗学、文献学、人类学等角度展开研究，并未对妈祖图像艺术做专题研究。在妈祖图像研究方面，也缺乏较全面较系统的整理和研究。从宋代以来，世界各地留下了大量的妈祖造像、绘画、版画、壁画、碑刻等图像资料，研究这些图像的形成特点、变化规律、神话结构、宗教意义，解析妈祖图像内部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对拓宽妈祖研究领域、丰富妈祖研究内容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肖海明博士的《妈祖图像研究》（文物出版社，2017年5月出版）一书正是填补这一空白的专著。

《妈祖图像研究》扉页

《妈祖图像研究》目录

从研究内容来看，《妈祖图像研究》一书主要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对以单幅肖像为主的肖像式妈祖图像进行综合研究，首先从文献和图像两条路径来进行系统梳理，最后对文献和图像两个系统进行对比，发现历代妈祖文献和图像出现了“史富图稀”和“史稀图富”的相悖现象，认为妈祖文献与妈祖图像的互动、互证是深化妈祖研究的有效途径。第二部分对成套、成系列的圣迹图式妈祖故事绘画、版画和民间图画进行专题综合比较研究，该部分以两条主线展开探讨：第一条主线是对圣迹图式妈祖故事图像神话结构的分析，总结出了圣迹图式妈祖故事图像“由凡→圣，再由圣→凡的对立统一的神话结构”。¹第二条主线围绕官方和民间的互动关系展开，探讨了官民图像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肖像式和圣迹图式妈祖图像两个部分既相互独立，又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共同构成了较为完整的妈祖图像研究。该书全面梳理了现存的妈祖图像，并在梳理中展开系统的研究， 旨在发现各种妈祖图像在逻辑上的共性和历史文化上的价值，该书结构合理、持论中肯，颇具学术价值。

《妈祖图像研究》内文

从研究方法来看，作者通过之前对真武图像的长期研究，提出了将艺术史中的图像学、文献学和人类学相结合的图像人类学方法，即运用人类学整体论的观点，在文献材料的基础上，通过田野调查和跨文化（图像）比较等方法，对图像材料进行多角度、多维度的研究。该书在总体遵循这一方法的前提下，又具体运用了分类与比较相结合、图像记述与图像解释相结合、文物收集与田野调查相结合、整体性的观点与多学科的研究相结合四种方法，同时紧紧围绕图像这一焦点展开研究。该书的研究进一步深化和丰富了图像人类学方法，作者在图像人类学这一边缘学科的探索上做出了可贵的贡献。

《妈祖图像研究》内文

从文献资料来看，作者利用在大型博物馆工作的优势，历时五年，广泛收集宋代以来，世界各地历代留下的妈祖造像、绘画、版画、壁画、碑刻等图像资料，尤其注重各地博物馆藏妈祖图像文物的利用，相对于其他机构而言，博物馆的图像藏品在年代方面的可信度更高。书中所用的 320 幅珍贵的图像资料，有不少是首次面世的珍贵图像，如福建莆田市博物馆藏南宋妈祖木雕神女像、明代青海乐都西来寺水陆画中的天妃圣母像等。作者对图像质量的要求很高，不少珍贵的妈祖故事图像，都是请出版社的专业摄影团队，长途跋涉数千里，走村落、赴庙宇亲自拍摄，如难得一见的福建仙游枫塘宫《天后显圣图轴》，著名的仙游枫亭灵慈庙妈祖故事壁画、霞浦松山天后宫妈祖故事挂图等。作者还利用自己多年举办文物展览和出版图录的经验，严审设计、精心编排，使该书真正做到了立论新颖、资料翔实、图文并茂、装祯精美的要求。

莆田市博物馆藏南宋妈祖木雕夫人像

明代西来寺水陆画天妃圣母像

福建仙游枫亭灵慈庙

我社摄影师对灵慈庙妈祖故事壁画进行拍摄

从创新突破来看，该书以学界较少涉及的妈祖图像为选题，在全面梳理了肖像式妈祖图像的基础上，针对两个学界比较有争议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如针对“青圭蔽朱旒”问题的争议指出：南宋封妃之后出现的“青圭蔽朱旒”的妈祖图像，成为历代肖像式妈祖图像发展的主线。又如针对清代以来世界各地妈祖庙宇十分流行的凤冠冕板式妈祖图像指出：凤冠冕板式妈祖图像是“后”与“帝”的完美结合，妈祖在清代头戴冕旒的形象，实际上是妈祖具有“帝”的身份的隐喻。在妈祖信仰的传播过程中又产生了文字加图像的圣迹图形式。圣迹图主要叙述妈祖的生平与圣迹故事，比肖像式图像容纳的信息量更多，既可以自由发挥画者表现力，又能拓展观者想象的空间，使妈祖形象和妈祖信仰内容更为具体更具感染力。在圣迹图式妈祖故事图像的研究上，该书首次提出了妈祖故事图像“由凡→圣，再由圣→凡的对立统一的神话结构”，该书从官方和民间的互动关系展开探讨，发现了官方和民间传统圣迹图式妈祖故事图像相互依存的密切关系。该书还从图像研究的角度回应了美国学者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关于中国南方沿海天后“神的标准化”的观点。²认为妈祖图像都存在着“标准化”的发展趋势，但标准化不可能取代多元化，二者形成了以标准化为主线，兼顾多元的发展模式。这些观点都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取得了新的突破，值得肯定。

《妈祖图像研究》内文

从现实意义来看，随着国家打造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构想的实施，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重要保护神和海内外华人重要文化交流纽带的妈祖受到了空前的重视。2016年3月，“发挥妈祖文化等民间文化的积极作用”被写入国家“十三五”规划纲要。2016年10月31日至11月2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海洋局、国家旅游局、国家文物局和福建省人民政府在福建湄洲岛共同主办了高规格的首届 “世界妈祖文化论坛”，并决定以后每年都在妈祖诞生地湄洲岛举办“世界妈祖文化论坛”。可见，妈祖在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中将发挥更加重要的各国“民心相通的维系纽带”³作用。包括该书在内的妈祖文化开拓性研究成果正合时代之需，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福建霞浦松山天后宫

福建湄洲岛妈祖庙

湄洲岛上

该书作为妈祖图像研究成果，不可避免地也有一些不足之处，如对妈祖图像的地域化问题、妈祖图像中雕塑作品与绘画作品的关系问题、妈祖图像的中外文化交流问题等，有的没有涉及，有的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在图像人类学理论和研究方法的探索和运用方面，仍需要继续深化和完善。

总之，《妈祖图像研究》是一部具有基础性、创新性的成果，代表着目前妈祖图像研究领域的最高学术水平，值得介绍、评论和向读者推荐。

1 肖海明：《妈祖图像研究》，文物出版社，2017 年，第 273 页。

2 [ 美］詹姆斯· 沃森 (James Watson) ：神的标准化：在中国南方沿海地区对天后的鼓励 ( 960  -1960年)》，收入[ 美］韦思谛编，陈仲丹译《中国的大众宗教》，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年。

3 林春茵、阮煜琳：《聚焦世界妈祖文化论坛：妈祖，“一带一路”的文化使者》，2016年11月2日，中国新闻网 http://www.chinanews.com/cul/2016/11-02/8051547.shtml。

王英暎  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