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哭比笑容易的時代

我最喜歡的作家，也是人稱「厭世文學之王」的太宰治，一生任性，我行我素地過生活卻又超級在意別人眼光，在他的經典作品《人間失格》裡一句：「因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淪中生出驕傲；因為驕傲，所以不選擇生，所以拒斥粗鄙的樂觀主義。」太宰治過世距今已70年，但在這個哭比笑容易太多的時代，每個人心中似乎都活著一個太宰治。

本期《小日子》把厭世當成一門學問來研究，走訪了五位我們心中的「厭世專家」，他們共通點是身上都散發著微微的憤怒感，雖然很會抱怨卻讓人愉悅，在這個艱困的世道裡，將無力轉為一種力量。歌手何韻詩說，厭世並不是嚴重的問題，反而「沒有正視自己的脆弱面，累積之後就會大爆發。」「人不可能完全正面，總有事情能打擊到你。」

圖文插畫家消極男子的臉書擁有廣大粉絲群，藉由粉絲頁的觀察，發現就算是看似人人羨慕的對象，也有消極與厭世的一面，他說：「過去普遍認為把抱怨表現出來很不成熟，但也有可能刺激自己去找出盲點，那就是有價值的地方。」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的消極與厭世，不用硬撐著裝作陽光少年，反而化為一種創作的動力。

關於厭世，歌手鄭宜農的解讀是：「厭世是一種必要的存在，另類的生存方式，用來抵抗世界的現實與殘酷，厭世的人求生意志其實是很強的，在一片黑暗之中，一定還是能看見自己微小而純粹的光。」這番解讀彷彿跟太宰治跨時空對話，「幸福感這種東西，會沉在悲哀的河底，隱隱發光，彷彿砂金一樣。」

去年引起廣大迴響的《做工的人》作者林立青說：「相信把痛苦寫下來，一定會有人對痛苦感到共鳴，因為這種痛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有。」在書裡揭露了工地底層生活的形形色色，充滿壓迫感的畫面讓人喪氣，他說，真實生活即使如此，充滿各種不甘與不悅，但「讓厭世成為一種力量，就是我現在最想做的事。」

做完這期，我們對於厭世也沒有解方，或許也根本不需要解方，就像作家馬欣說的：「時代在翻頁前，沒有不安的人未免也太遲鈍。」厭世將成為好幾世代的常態，所需要的不是強顏歡笑，也不需妄自菲薄，而是有「衝浪般的身段」，忽高忽低、能躲能閃，但有朝一日，或許還是能站上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