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当代文学、名家生平考证

本书是对2014年版《巴金家族史考略》的增补修订。该书是作者在收集巴金祖辈百年老照片、诗文汇存、来往书信等资料，走访多地图书馆、文史馆，并对大量相关资料进行比对的基础上编写的，详细考证了巴金家族数十位祖辈的生平、职业、社会业绩、文学成就等，清晰勾画了这个大家族的历史，校正了多种历史遗误，还原了《家》《春》《秋》等自传体文学作品背后的历史风貌。本书不仅对研究巴金的生平和创作，而且对研究四川、浙江、江苏等地的民俗和社会文化，都有独特的价值。

李治墨，生于四川成都，祖籍浙江嘉兴。巴金侄孙，长期致力于巴金家族史料搜集与研究。现为美国波特兰州立大学电气与计算工程学终身教授。曾在国内多所大学任客座教授。同时为全国政协海外列席代表（2012年），中国侨联海外委员和北京海外交流协会理事（2013年）。

代序 巴金关于家史问题的一封信

璿璣玉衡 蔽芾甘棠

巴金家族名号趣考 /001

文章经国 黄绢长留

简述巴金家族历史 /006

万重桑海 潜闭琴书

浣云公李镛逸事 /029

勤勉笃实 温和宽厚

李道河小考 /041

学理深纯 才识明通

李道溥小考 /049

毕生倾注 教学翻译

读孤岛中李尧林的电影记录 /059

花怜人瘦 人比花愁

从兰陵三秀看汤氏女性文化传承 /066

心细才明 办事勤敏

汤健业小传附佚诗 /073

东湖耸翠 岂羡瀛洲

记武进汤健业与四川文豪李调元的诗词往来 /080

才具明练 为守兼优

记清代四川贤吏吕朝恩 /089

起拥寒衾 燕叹花愁

毗陵庄绛词三首及轶事 /105

清廉为官 兴利除弊

明代贤吏庄廷臣小记 /109

兴利除害 抑强扶弱

明代清官庄襗小记之一 /121

顶逆而为 刚明有守

明代贤吏庄襗小记之二 /130

以实正误 力戒传讹

巴金家族历史研究正误 /138

以史为鉴 去芜存菁

《巴金祖上诗文汇校》前言 /162

勤修德业 世守书香

《巴金祖上诗文汇校》作者小传集 /165

｜ 附 录 一 ｜

闻湖盛氏由来考 盛 平 /185

先府君（李文熙）行略 （清）李璠 /192

诰授奉政大夫晋封通奉大夫李公宗望（璠）墓志铭

（清）罗应旒 /195

李璠列传 /197

清通议大夫晋荣禄大夫四川打箭炉同知李（忠清）君墓志铭

（清）顾复初 /200

李忠清列传 /203

清授中宪大夫候选道李（道江）君青城墓志铭 （清）叶尔恺 /207

李宗望（璠）得马宝 /210

李母张孺人寿诗序（代） 王 侃 /211

考妣行状 汤健业 /213

庄凝宇公年谱 庄鼎铉 /219

鹤溪公庄襗事迹 /225

述盛周盛万年盛士元 盛 枫 /232

｜ 附 录 二 ｜

思 路 巴 金 /241

怀念二叔 巴 金 /246

以爱待人 以诚待人

我所知道的祖母和祖父 李 斧 /251

李道江小考 向 黄 /257

巴金祖母身世考 叶 舟 /266

｜ 附 录 三 ｜

《绣余吟草》淘书记趣 李治墨 /273

《砥碧山房诗钞》购得记 李治墨 /280

作者后记 /28

璿璣玉衡 蔽芾甘棠

巴金家族名号趣考

巴金先生祖籍浙江嘉兴，他的高祖父李文熙，字坤五，号介盦，是巴金家族入川第一人。李文熙有三个儿子，分别名叫李璿、李璣、李璠。这出于《尚书舜典》中的;在璿璣玉衡，以齐七政。其中李璠是巴金的曾祖父。;璠字，指宝玉，用在他名字里既入典故，又与兄长们同部首偏旁。李璣号;在衡，也出自此句。李璠号;宗望，则出自这一段里的下一句：;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说文解字》中有：;玙璠，鲁之宝玉也。故李璠字;鲁珍。璿璣玉衡又为北斗七星的别称，其首为天枢。李璿号;秉枢，即源于此。秉枢也是执掌朝政的意思。君主秉枢执要为《尚书》的主要思想之一。

李文熙的父亲叫李南棠，号兰陔。他的名号则取自《诗经》。;南棠源于《诗经国风》中的《召南甘棠》；;兰陔则出于《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什南陔》。《南陔》意在;孝子相戒以养也；但却;有其义亡其辞，即该篇和《小雅》中的另外五篇均已佚。《昭明文选》卷一九中《补亡诗六首》之一《南陔》云：;循彼南陔，言采其兰。眷恋庭

闱，心不遑安。;兰陔一词即作为孝德被后人广为引用。

李文熙的大哥名寅熙，字宾日，号秋门。这分别出于《尚书尧典》：;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明代大思想家阳明先生王守仁将;寅宾出日之义解释为;志向也，并且进一步发挥为;宾日，义之职而传冒焉，传职宾宾，羲以宾宾之寅而宾日，传以宾日之寅而宾宾也，不曰日乃阳之属，为日、为元、为善、为吉、为亨治，其于人也为君子，其义广矣备矣。《说文》曰：;卯为春门，万物已出；酉为秋门，万物已入。李文熙的二哥号篪甫，出于《诗经小雅》中的《何人斯小旻之什》：;伯氏吹壎，仲氏吹篪。希望与其长兄日后能伯壎仲篪，互相帮助。李文熙本人字坤五，坤五出自《周易》。研究《易经》的汪致正先生指出：;lsquo;坤五rsquo;是指坤卦第五位（坤卦六爻，由下往上数，第五位的爻位），即lsquo;六五rsquo;位的爻辞以及小象辞。爻辞是lsquo;黄裳，元吉rsquo;，小象辞是：lsquo;黄裳，元吉，文在中也。rsquo;lsquo;黄裳rsquo;的含义是吉祥、高贵、谦虚、中庸、有内涵、有文采。太史公云;文王拘而演《周易》，恰与他名字中的;文相应。

李文熙的长孙名李洪钧，字和衡。洪钧本有朝中政权之意，唐诗中有;十年紫殿掌洪钧，出入三朝一品身（《李德裕离平泉马上作》）。司马光也诗云：;元宰抚洪钧，四海可熏灼。（《和始平公梦中有怀归之念作诗始得两句而寤因足成一章》）而钧与衡在一起就更有负重执政的意思。衡钧喻相位，钧衡喻国政。唐代杨炯赞扬王勃说：;幼有钧衡之略，独负舟航之用。（《〈王勃集〉序》）这个名字里寄托着家族对长孙仕途的期望。可惜他在仕途上并没有走多远。

巴金的祖父单名镛，这与他的几位堂兄洪钧、忠清、熙平等人的双名颇不相称，在那个世代书香的大家族里显得很不协调。这曾经长期使本文作者感到困惑，直到翻开了李镛之父李璠的《醉墨山房仅存稿》才解答了这一疑问。李璠在一篇公牍中写到;子振镛。李镛的原名是李振镛，后来才改为李镛。改名的原因不详。

从巴金父辈开始，李氏大家族采用了统一的名序。姓名中第二字按辈分分别为;道尧国治、家庆泽长、勤修德业、世守书香，第三字的偏旁按辈分是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例如巴金的父亲名李道河，第三字偏旁从水；巴金本人名为李尧棠，第三字偏旁从木；巴金的侄子李致原名李国煇，第三字偏旁从火。巴金祖父李镛，在五行上也

与其后人一致。这一名序李氏子孙们遵循得比较严格；李氏女儿们则不是很严格，特别是第三个字的偏旁。目前李氏大家族，;尧字辈最后一位已于2023年仙逝，往下则已有;泽字辈了。

李镛的长女名李道沅，号芷卿。其中;道字从辈分，;沅字从五行之水，如前文所述。;沅和;芷字源于《楚辞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王逸注：;言沅水之中有盛茂之芷，澧水之内有芬芳之兰，异于众草。芷，亦作;茝。澧，亦作;醴，后又多作;沅有芷兮湘有兰，见清代诗人方文的名句;沅芷湘兰昔所闻，十年今始觏群芬（《酬邹师可见投之作》）。成语;沅芷湘兰泛指生于三湘四水（湘资沅澧）两岸的芳草，后世用以比喻高洁的人或事物。李镛的次女名字已佚，但是根据上文，可以推断她名李道湘，号兰卿。李氏家族;尧字辈最后的老人李济生（尧集）也同意作者这一推论。湘字也含三点水，兰字繁体为蘭，也含草头。这样不仅承上，而且启下。李镛的幼女名道漪，号蕙卿。兰和蕙，都是香草，也常用以喻贤者。《楚辞离骚》中有;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就含兰蕙二字。更有意思的是，屈原先生这名句接下来是;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又把大姊芷卿联系在一起了。兰蕙两字同时使用的成语很多，既有清高的，如;兰质蕙心;兰情蕙性等；也有悲伤的，如;蕙折兰摧。兰卿和蕙卿这两位才女都英年早逝，也算是全都应验了。

巴金这一辈共十一位亲兄弟姐妹的乳名也很有趣，现在知道的分别是果麐、安麐、升麐、开麐、广麐、元麐、锦麐、海麐；而大姐、二姐、三姐因去世早，其乳名今佚，但是也应该含;麐字。麐，同麟，在古代传说中为仁瑞之兽；形状像鹿而独角，尾则似牛尾。《诗经国风周南》有《麟之趾》一章。既然大家都有;麐字，在实际称呼中就可略去，以避免重复。巴金的回忆文章中就写道，母亲称大哥为;老果。巴金的大哥名李尧枚，号卜贤。据他的堂弟李尧东说，这是他们的祖父李镛亲自从《尚书大禹谟》选取的：;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这句话是大禹向大舜禅让继承帝位，意思是用一一占卜方式从功臣中选最吉利者继位。李镛当然以此寄托对这个长房长孙将来选官举贤、光宗耀祖的希望。

巴金的九妹叫李瑞瑶，号琼如，《诗经卫风木瓜》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因此;如琼如瑶是古诗文中常见的文字。晋代诗人王赞的《侍皇太子宴始平王诗》中就有;惟中惟外，如琼如瑶。有意思的是这首诗前面还有;乐此棠棣，其甘如荠，与巴金的名号相呼应。巴金的十二妹叫李瑞珏（小说《家》中大嫂的名字即来源于此），;珏字 拆开是两个;玉字，所以她号玉双。前面提到巴金的幼弟乳名海麐，是父亲的遗腹子，与其大哥的长子李国嘉年龄接近，《家》中大哥长子海儿因此命名。

巴金本人名尧棠号芾甘，;李芾甘在他的书信中时常出现。巴金的名号源于《诗经国风》中《召南甘棠》的首句;蔽芾甘棠。;蔽芾形容枝叶小，所以;芾字在这里读作fegrave;i（fei的第四声）；而不是fuacute;（fu的第二声）。;芾字读作fuacute;的意思不同，指的是草木茂盛。宋代书家米芾的名字则读作fuacute;，;芾字读fuacute;时又同;黻，所以也作米黻。至于在巴金的家乡四川有人称巴金为pegrave;i甘，只能算是地方口音了。

2006年10月初稿

2024年初增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