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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定价: 45
ISBN: 9787533966768
作者: 迟子建
出版社: 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2-01
用纸: 胶版纸
装帧: 平装
开本: 32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为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冰心文学奖获得者迟子建散文经典。由作家迟子建选编、审定。来自极北寒冷中的温情文字,明亮晶莹、丰厚典雅,展现极地的风情之美,温暖的伤怀之美,诗画的意境之美。完整收录迟子建三十余年所写的各类创作谈与书评,全面呈现迟子建的文学创作之旅。
“真正的温暖,是从苍凉和苦难中生成的!能在浮华的人世间,拾取这一脉温暖,让我觉得生命
还是灿烂的。”——迟子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是女作家迟子建的散文作品集,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斯人独憔悴”“是谁扼杀了哀愁”和“假如鱼也生有翅膀”四辑构成。第一辑收入极北天气、时光流逝、童年记忆相关散文;第二辑收入读书、文字、文学、艺术、创作相关散文;第三辑收入带有反思或者批评性质的散杂文;第四辑收入人生感悟、生命遐思类散杂文,足球评论相关散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春天是一点一点化开的 / 003
谁说春色不忧伤 / 006
泥泞 / 011
一间自己的屋子 / 014
雪天音乐 / 019
木器时代 / 027
为爱而告别 / 031
红绿灯下 / 036
岁月留痕 / 040
房屋杂谈 / 043
寒冷也是一种温暖 / 047
时间怎样地行走 / 052
晚风中眺望彼岸 / 056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 065
斯人独憔悴
宁静的辉煌 / 075
保护文字 / 078
斯人独憔悴 / 081
昨日花束纷纷 / 087
赐笔的“上帝” / 092
“蘑菇人”及其他 / 095
消逝的时光 / 098
未来的岸 / 102
羞涩的夜谈 / 105
必要的丧失 / 113
请接受残酷 / 117
是谁为“名利”制造了温床 / 121
谁饮天河之水 / 124
是谁扼杀了哀愁
花季的乞讨 / 131
罂粟的报复 / 134
死亡的气息 / 137
闲话出租车 / 141
祭奠鱼群 / 145
奸商横于世 / 150
童子庙的倒坍 / 153
哀蝶 / 158
迷惘 / 162
鞭笞与践踏 / 168
我们到哪里去散步 / 174
是谁扼杀了哀愁 / 178
谁为这个世界送葬 / 182
睡眠与劳动 / 186
假如鱼也生有翅膀
与自己相遇 / 193
桃李不言 / 199
我的女性观 / 203
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 205
怦然心动的瞬间 / 209
中国足球:区域内的顺风球 / 213
鸡冠花为谁盛开 / 216
呼唤旧时代 / 221
足球不可演绎 / 225
时尚与匮乏 / 230
论谦卑 / 237
一只惊天动地的虫子 / 242
假如鱼也生有翅膀 / 246
骂声中的浪漫 / 249
迟子建,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1990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至今。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八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出版有《迟子建长篇小说系列》六卷、《迟子建文集》四卷、《迟子建中篇小说集》五卷、《迟子建短篇小说集》四卷以及三卷本的《迟子建作品精华》。作品有英、法、日、意、韩、荷兰文等海外译本。
谁说春色不忧伤
在我的故乡,十月便入冬了。雪花是冬季的徽标,它一旦镶嵌在大地上,意味其强悍的统治开始了。虽说年分四季,但由于南北不同和季节差异,四季的长度是不相等的,有的春短,有的秋长。而我们那儿,最长的季节是冬天。它裹挟着寒风,一吹就是半年,把人吹得脸颊通红,口唇干裂,人们在呼号的风中得大声说话,不然对方听不清。东北人的大嗓门,就是寒风吹打的吧。你走在户外,男人的髭须和女人的刘海,都被它染白了,所以北国人在冬天,更接近童话世界的人,他们中谁没扮过白须神翁和白毛仙姑呢。
被寒流折磨久了、被炉火烤得力气弱了、被冬日单一蔬菜弄得食欲寡淡的人,谁不盼着春天呢?春天的到来是最铺张的,它的前奏和序幕拉得很长。三月中旬吧,就有它隐约的气息了。连续几个晴天后,正午时屋檐会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那是春天的第一声呼吸,屋顶的积雪开始融化了。人们看见活生生的水滴,眼里泛着喜悦的光影。但别高兴得太早,春天伸了一下舌头,扮个鬼脸,就不见了。寒流的长鞭子又甩了出来,鞭打得人还不能脱下冬衣。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屋檐滴水时凝结的冰溜儿,就像望着脆弱的琴弦,不敢把动人的旋律弹奏。到了四月初,屋顶的积雪全然融化了,家家的白屋顶露出了本色,红瓦的现出热烈的红色,青瓦的现出深沉的钢青色,这时春天的脚步真的近了。雪花隐遁,天空由灰白变成淡蓝,太阳苍白的面庞有了暖色,河岸柳树泛红,林中向阳山坡的达子香花,羞答答地打骨朵了,人们饲养的家禽,开始在冬窝里频频伸展翅膀,想啄春天的第一口湿泥,做自己的口红,这时的春天怎么说呢,是到了婚日的盛装的新娘,呼之欲出了!
春天就是一个宝石库,那里绿翡翠最多。地上的草,林中的树,园田的菜圃,呈现着一派娇嫩的绿;山间原野的花儿,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蓝的如宝石,红的如玛瑙,白的如珍珠,金黄的如琥珀。这时窗缝的封条撕下来了,门上用于抵御寒风的棉毡也取下来了,人们换下棉衣棉裤,家禽们又可以寻觅园田肥美的虫子,作为它们的小点心了!到了五月,春天波涛汹涌地来了,所有的生命都荡漾在它明媚的波涛里!
但这样的春色,也许过于寻常,并没有烙印在我心灵深处。我对美春色的记忆,居然与伤痛联系在一起。也就是说,有两个年份的春光,分别因身体和心灵的伤痛,而化为了化石,嵌在我骨头缝里,无法忘怀。
我在大兴安岭师专读二年级时,也就是三十四年前,春末时分,我突患牙痛。先是一颗牙起义,疼了起来,跟着它周边的牙呼应它。半口牙痛起来的感觉,你甚至想当自己的刽子手,砍下头颅。我还记得童年时一个杀猪的因为牙痛,要喝农药,他老婆喊邻人阻止丈夫愚蠢行为的情景。有过牙痛经历的人都知道,那种痛锥心刺骨,尤其是夜深它扰得你不能安眠时。记得我被牙痛连续折磨了两昼夜,一天凌晨,天还没亮,我实在忍耐不住,一个人悄悄穿衣起来,出了集体宿舍,走向校园西侧的原野。那天有雾,我张开嘴,希望雾气能像止痛散,发挥点作用。当我步出宿舍区,接近原野的时候,发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是台用于耕地的拖拉机!我想起白天时,曾望见它在原野上工作。拖拉机驾驶室的门,居然一拉就开了。我像发现了一个古堡,兴奋地跳上驾驶室。完全不懂驾驶技术的我,试图开动它。好像拖拉机的履带一转,我的病痛就会被碾碎似的。我不知哪里是油门刹车,双脚乱踏,手抚在方向盘上,振振有词地喊着前进前进,可拖拉机纹丝不动。但这丝毫没有减淡我的热情,我像对付一匹野马似的,执意要驯服它,一直和它战斗,直到雾气野鬼似的在日出中魂飞魄散,我才大汗淋漓地休战。太阳从背后升起来,照亮了我面前的原野。它的绿是那么的鲜润,就像一块刚压好的豆腐,只不过这是块巨大的翡翠豆腐!这片触目惊心的绿震撼了我,我跳下拖拉机。牙痛就在我奔向原野的时刻,突然止息了。病牙撤兵,整个身心都获得了解放。我感恩地看着春天的原野,想着它蛰伏一冬,冲出牢笼后出落得如此动人,可我从未细心打量过它,辜负如此春色,实在不该。
另一片记忆中的至美春色,是与二〇〇二年联系在一起的。那年五月三日,爱人在归乡途中车祸罹难,我赶回故乡奔丧。料理完丧事,回到塔河,正是新绿满枝的时候。姐姐见我很少出门,有一天领着孩子,拉着我去堤坝走走。太阳已经很暖了,可走在土路上,我却觉得脊背发凉。堤坝是我和爱人常去的地方,我们曾在河边打水漂,采野花,看两岸的山影、庄稼和牛羊。我走下堤坝,看到几棵嫩绿的柳蒿芽,随手采了,那是我和爱人喜欢吃的野菜,把它用开水焯了,蘸酱吃鲜美无比。我采了柳蒿芽,又看见了野花,白的,粉红的,淡蓝的,星星似的眨眼。我没有采花,因为以往采回的野花,会放到床头桌上,照亮两个人的梦境。想着爱人与这样的春色永别了,想着再无人为我采撷这大好春色,伴我入梦,我忍不住落泪了。“万木皆春色,唯我枝头泪”,这是我为《白雪乌鸦》里丧夫的女主人公写的一句内心独白,它其实也是我的内心独白。那天我怕姐姐看见我的泪,便朝茂密的柳树丛走去。泪眼中的春色飞旋起来,像一朵一朵的云,在人间与天堂之间绽放,那么迷离,那么凄美!四野寂静,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我想一颗依然能感受春光的心,无论怎样悲伤,都不会使她的躯壳成为朽掉的木。爱情的春光抽身离去,让我成为无人点燃的残烛,可生命的春光,依然闪烁!
我最爱的词人辛弃疾,曾写过“春风不染白髭须”的名句。是啊,春风染绿了山,染红了花,染蓝了天,染白了云,可它不能把我们的白须白发染黑,不能让岁月之河倒流。但春风能染红唇,能让它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吐露心语,在夜深时隔着时空,轻唤你曾爱过的人,问一声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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