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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朝圣者之路 古尔纳作品
定价: 78
ISBN: 9787532792962
作者: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3-08
装帧: 精装
开本: 32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古尔纳早期代表作
一曲离散者的悲歌,一条异乡客的“朝圣之路”
以朝圣为结构,引导主人公沉浸过去的痛苦和美丽,并向前迈进,对他的流亡生活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关于身份、记忆和移民的迷人故事。
坦桑尼亚学生达乌德在经历了家乡的政治动荡后来到英国。多年来,他一直试图隐藏自己的过去。但当他遇到凯瑟琳时,他决心为她讲述少年时经历的种种恐怖悲痛,以及作为一个“异乡客”面对地方主义和种族主义时的撕裂感。
《朝圣者之路》以朝圣为结构,引导达乌德沉浸过去的痛苦和美丽,并向前迈进,对他的流亡生活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一个关于身份、记忆和移民的迷人故事。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坦桑尼亚裔英国作家,2021年因“他对殖民主义文学的影响,以及对身处于不同文化夹缝中难民处境毫不妥协且富有同情心的洞察”而获诺贝尔文学奖。古尔纳1948年出生于东非海岸的桑给巴尔岛,20世纪60年代移居英国并求学,终在肯特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留校任教至今。他的主要学术兴趣是后殖民主义写作和与殖民主义有关的论述,特别是与非洲、加勒比和印度有关的论述。曾担任凯恩非洲文学奖和布克奖评审,2006年入选皇家文学学会。古尔纳的作品围绕难民主题,主要描述殖民地人民的生存状况,聚焦于身份认同、种族冲突及历史书写等,他展现的后殖民时代生存现状被认为具有重要的社会现实意义。代表作有《天堂》《海边》《来世》等。
七时刚过,酒吧就几乎空无一人。除了达乌德外,仅有的另一名顾客是个瘦削老人。他在吧台一隅,身子侧向酒水。男招待正和老人说话;他朝达乌德点一点头,示意看到他了,马上为他服务。一周将尽,捉襟见肘。达乌德要了半品脱便的啤酒,坐在靠窗的角落。酒又淡又酸;他两眼一闭、大口啜饮。
他听见男招待正暗自发笑,是老人说了些什么。他俩都转身看向老人。老人咧开嘴往后一靠,视线越过肩头,一边盯着达乌德,一边点点头,仿佛想要宽慰他、让他平静。达乌德装出一脸哀伤,目光茫然呆滞,对老人的古怪举动视而不见。他觉得,这副嘴脸已赢下一整个帝国。那是扒手的微笑,不可当真,意在让无辜受害者分心、放松警惕,方便毛贼窃取贵重物品。它已漂洋过海,满世界对毫无戒心的外国佬卖萌。千百万人受其迷惑、嘲笑它显而易见的暗算企图,以为长着如此滑稽面孔的,定如白痴般蠢笨。达乌德设想,这番景象该是多么难堪: 半裸的人们,皮肤被阳光晒得通红,微笑起来全无诚意。受害者终于发现,那些凶恶的獠牙,时刻想着吞噬他们的异域喜剧世界。然而为时已晚。他们无能为力,只能惊恐地眼睁睁看着怪物将他们消灭。没下一次了。达乌德发誓。去找别的喜剧表演吧,你个老傻蛋。
他在酒吧独处,总觉得自己暴露无遗,担心有人会来跟他搭讪,还朝他露出一口黄牙。初到英格兰那会儿,他去了本不该去的酒吧;对于由此引发的深深敌意,他却浑然不知。一家酒吧拒绝卖给他香烟和火柴。一开始,他想这招待准是疯子,是个不通人情、故意刁难的怪人。接着他见酒吧里的人都在龇牙咧嘴,这才弄明白。他原想抗议、大闹一场,或者咒骂掌柜几句。后来,他把这场景做了细节还原。在这些后续版本中,他不再吃惊慌乱,他们伤害他,他回击也算美。在一面镜子前,他排练着、想象着: 如果父亲被如此公然羞辱,又会做何反抗。但那一次,他仅仅愣在酒吧里头,无法用异国语言组织起只言片语,只能注视众人龇着牙、咧着嘴,把他化作小丑般。
在另一处名唤“七枚指南针”的酒吧,他被告知菜单上的意面已经售完;可他分明看到,热气腾腾的盘碟正从柜台上传递过来。他提出会会板,一面显摆地闻闻英镑大钞,暗示此事和钱有关。不过他留意到,几个五大三粗的主顾,对此颇感兴趣。无需警告。上帝保佑女王。说罢他撒腿开溜。
一群市民把他从又一家酒吧里赶了出去,目光紧逼、恶语相向。他闯入聚会、坏了他们的兴致,惹得众人怒不可遏。这也可能发生在你们身上。他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命运也会给你们沉重一击,让你们发现自己和我一样,不幸投错了胎,到哪儿都被撵出来,可怜巴巴遭人白眼。他们转过身,来了通市民特有的肆意大笑,连呼吸都有烧焦了的动物脂肪气味。哎呀,他们说,我的老天爷!
辛酸的,是他被“板球手酒吧”拒斥在外。他去过两三回,刚有了点安全感。墙上的照片真扫兴,只对英格兰和澳大利亚球员致敬。没有加利爵士,也没有三W组合,但他觉得,照片旁的板球装备让人安心。结果,板娘还是请他离开。她告诉他,自己没把握阻止丈夫跃过吧台、喂他一顿老拳。于是他怏怏而去,既惊又恼: 一个高尚运动爱好者,待他竟如此刻薄。
达乌德慢条斯理地喝那半品脱,也没人露脸给他再买一杯。他起身时,外头天还亮着。他拐进大教堂边上一条巷子,走向医院。这就是他早上上班的同样路线。一个主意冒了出来。比起白天,晚上他可以找更有趣的事来干。他的生活变得这般空虚?假如有人发觉他如此打发时光,他会作何感想?他挣脱消沉的意志,头一扬继续前行。
这是个温暖的六月之夜。如果人行道上到处是活蹦乱跳的孩子、趾高气扬的青年,还有几个靠谱的成年人,边散步边侃大山的话,达乌德并不奇怪。然而,眼前的马路却空空荡荡、一片萧索。他加快了步伐;肃杀的街道、心中的期待,令他忐忑难安。这座城镇好像已被遗弃。它完成了目标,居民也往别处另谋生计。他避开幽暗极的后巷。天晓得里面会跳出什么来?谁会听见他呼喊求援?
达乌德想象着世间大帝国的一名代表,在仿佛消失了数百年后,刚刚返回就踏上了这几条街。他负责拷问几个阴郁沉默的部族。那时,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想法始终给他支撑。古老的新教国家腹地,如今毫无生气。他漫步其间,定会痛苦地叫喊。身处与世隔绝的帝国前哨,自欺欺人成了家常便饭。他乐滋滋地回味起热带之夜。丛林鼓点阵阵、蝉鸣声声,催人入眠。在热带地狱里,那些没完没了、枯燥乏味的下午,男人终究是男人,明白阶级和权力的力量,这有多令人满足呢?是啊,没错!但达乌德提醒自己,没什么好沾沾自喜。不管有没有蝉鸣,至少街道都铺设得干净整齐,晚上也没有野狗沿街流浪、从垃圾中翻找腐肉充饥。每当他到家冲个淋浴,莲蓬头就会出水;没有灰尘,也没有该死的生锈齿轮嘎吱嘎吱。灯亮着,厕所冲了,店里也总有洋葱。他仰慕能把一切运转得有条不紊,铺平道路、让火车通行的组织。
圣乔治塔显示八点二十。它总慢七分钟。他逐渐觉察到此,不过小事一桩、无伤大雅。方圆数百码内,此塔系躲过战时轰炸的一遗存。他想,兴许它的心跳停过七分钟吧。它留了下来,如今像颗老臼齿般蹲在拱门和列柱之上。炸弹原是冲着大教堂去的,可它却几乎毫发无损。珍贵的玻璃件早被藏匿,花岗岩墙壁和尖顶不惧几近直接的打击。通往大教堂的小路也奇迹般逃过一劫,使这座诺曼人虔诚建立的建筑安享中世纪的僻静,守护它的是众多蜿蜒逼仄的小巷。
通过教堂外敞开的大门,他看见周边区域灯火通明。他瞥了眼像山峦般起伏的石砌教堂。在梦幻的灯光下,尖顶像童话中的塔楼那样尽显优雅。这些年他一直在城里住,从未走进教堂。他无数次路过这儿,从女王门抄近道,也曾被一伙光头党追赶着逃经那些回廊: 亲咱们一口,黑鬼。他朝他们亮了亮他那帅腚,边跑边卖力回骂: 去找个二货亲吧,该死的傻蛋!他一次都没入过教堂,而那伙光头党倒很可能去过。
他取道公共用地,走向主教道。不少人管它叫做公共游乐场,起初这让他有些困惑。他误以为是沉船原文游乐场为“rec”,某一远古海难之所在。游乐场是块洼地,四周高坡环绕,其上草木丛生。就在高坡下面,一条小径和主路并行。他走的小径穿过球场,从挨近主教道的废弃水磨坊旁出来。他犯下错误,走得太远;待到一脸惧色,已然撤不回来。他见一男子从主路爬下高坡、又俯身将牵狗绳解开。他总提防着狗;眼前这只大狗,毛色发亮、口水直流,面露饥色。他赶紧移开视线,以免惹它注意,就像个孩子紧闭双眼,来摆脱妖怪的威胁。他两腿紧绷,意识到自己每走一步,就离主路和街灯更远,也越发陷入漆黑一片。过了一会儿,男子和狗显然还尾随不舍。十几码开外,达乌德看见男子开始龇牙咧嘴。他顾不得尊严,夺路而逃,猛犬在身后喘着气、连蹦带跳。他听见男子狂笑不止,接着又一声口哨将狗唤回。一座小桥横跨溪涧,成为游乐场的边界。达乌德来到这儿,方才停下脚步,对着男子一通毒咒恶誓。他没有将男子看得真切,只瞥见副皮包骨,身上套件大衣,油光光的灰白头发往后一梳,活脱是对默片明星的拙劣模仿。不过他确信,真主要认出他来并无困难。真主之前很可能碰到过这个家伙。
他到达住处门口,教堂的钟正好敲了九下。他屏住呼吸悄悄进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房东笃信黑白分明,可处理起朽烂的地板来却相当不情不愿。他甚至公开质疑过房东的信念: 你凭什么说相信各个种族可以共存,就像钢琴上的黑键白键,说完就这样剥削我和我的族人?他尤其得意于用了我的族人。他注视着羞愧难当的房东,心想他的地板准能搞定。可房东不知怎的控制住了苦恼;他向达乌德坦承: 除非能再略微多收点房租,否则没法干这维修活计。
达乌德打开电视,坐到它前面。他这样做,更多的是用噪音分心,以驱散沉寂的屋子带来的苦闷。那不管用;透过电视里刺耳的音乐,他听见内心愤怒的抱怨,要压制它可没那么方便。
想到还有信要写,他就不禁一味自责起来。与之俱来的还有抛诸脑后的回忆。他觉得踌躇犹疑,不知一贯忍受是否已让他变得谨小慎微、自欺欺人。温暖的金色海滩闪过脑海,尽管他并不肯定,这番景象是否截选自别处的宣传册。他抵御不了独处所带来的浪漫和戏剧化,深感无力自拔。记得上学路上,为了给经过的店铺和路人照相,每步都很费劲。他太过分了;故友面容浮现眼前,似在责问他为何疏远了自己。
鲜少有人给他来信,他倒也乐得如此。关于英格兰,旧交来函总是一派乐观,读之不免尴尬。这些信件度脱离令他蒙羞的生活实际,甚至可以当做嘲讽来读,虽然他知道实情并非如此。他想,他们还是做了件好事,将智慧与学识的火炬传给了数百万愚昧的非洲大众,还让整整一代人对培养他们老师的国度心驰神往。可怜的拉贝亚里韦卢,那位马达加斯加诗人,当他无法前往法国,便自杀而死。你们笑个够吧,达乌德想,直到你们读了他的诗。然后你们又会诧异,那样聪慧的头脑,竟会轻易自寻短见。他讨厌收到朋友来信,更害怕勉强应付。他给他们写信的时候,发现自己养成了一种古怪的文风,希望他的婉言谢绝会让他们窘迫不堪、不再回复。还是他父亲那一代靠得住。人们还清晰记得,他们出生的年代还没有欧洲人到来;此后的记忆全是担惊受怕。狰狞的帝国龇牙咧嘴使他们既自损自贬、又焦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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