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详情

【编辑推荐】
本书讲述了乱世中皇帝与伶人在宿命中浮沉、彼此救赎的故事。女主席银和男主张铎皆是复杂且立体的角色,他们深陷泥沼,又向往清白。朝野倾覆之间,大是大非面前,他们身上展现出来的矛盾,卑微与高贵、情爱与皇权、背叛与救赎,无不深刻人心,令人动容。
小说塑造了乱世中的人物群像,让读者切身体会到了封建时代下小人物的弱小彷徨和命运的捉摸不定。作者用唯美的语言和深厚的历史底蕴,描绘了一幅杀伐与温情并存的历史画卷。
【内容简介】
在世人眼里,张铎是权倾朝野的中书大人,是阴险狡诈的乱臣贼子,是冷血独断的家族叛徒。他弑亲,夺位,不通人情,不择手段,怎么会怜惜驼铃道上的一朵残花?
席银不过是一个举目无亲的伶人,卑微下贱的奴仆,受人利用的棋子。张铎在刀剑无眼中救她一命,却转身将她推向另一个残酷炼狱。在杀伐中称帝的张铎,逼迫着曾为贱口的席银学会了不以男人求生,不流无用的眼泪。
这是一个乱世中相互救赎的故事,每个人甘愿皮开肉绽,只求一场心安理得……
【作者简介】
她与灯:晋江百亿积分高人气作者,高产优质古言,爱好玻璃糖。
笔名来自浪漫主义诗学著作《镜与灯》。文笔潋滟浪漫,故事诗意动人,历史底蕴幽远深藏,是众多读者心中的“宝藏作者”。
代表作:《朕和她》《东厂观察笔记》(《观鹤笔记》)《为妃三十年》
微博:@她与灯
【目录】
卷二夏时饮
第十三章夏蓬
第十四章夏橘
第十五章夏山
卷三秋时歌
第十六章秋荼
第十七章秋渔
第十八章秋篱
第十九章秋旗
第二十章秋草
第二十一章秋江
第二十二章秋途
卷四冬时聚
第二十三章冬风
第二十四章冬酿
尾声银盘里煎雪
番外
番外一 清谈居笔记
番外二 东后堂笔记
番外三 兴庆旧年事
【精彩书摘】
第十三章 夏蓬
张府的玉兰蓬勃地开了,远见如雪覆青瓦顶。
张平宣身着牡丹花绣的襦衣,拖曳着朱色间银丝的广摆裙,腰系流仙绦带,从居住室内走出。
穿廊下,琴声伶仃,雅香徐徐。
两个青衣女婢跪坐在岑照身边,替他周全香炉与茶炉。岑照尚未系上眼前的松纹青带,他静静地闭着眼睛,手指上的刑伤可见淡痕。他身穿一身青色的宽袍,为求不拂扫琴弦,以至袖口挽折,腕骨裸露。青衣女婢望着那随着琴音一时抬一时扼的手腕,双双怔住了。
张平宣走进穿廊,轻咳了一声,两个女婢回过神来,忙伏跪在地。
岑照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独剩余韵回荡在廊下清潭水面上,两只水鸟从菡萏丛里飞起,落在岑照对面的莞席上,盯着琴台。
“怎么不弹了?”
张平宣在岑照身边坐下,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袍。养杖伤时,他多散发、着禅衣,今日倒是戴了小冠,束之以银簪,腰间却不系带。
“谁让你们给他奴人所穿青袍?”
两个女婢跪在地上互望了一眼,皆不敢出声。
岑照伸手将琴边的松纹带系于额上。
“殿下,是岑照自己所求。”
张平宣道:“换了。”
“不必,衣冠而已。”他说着,弹指又拨了一个音。
张平宣站起身,低头道:“不只是衣冠,也关乎你我。”
岑照顿指。
“殿下何意?”
“你日后自然是会明白。”她说完,对跪在地上的女婢道:“我今日要出府入宫,你们照顾好岑公子的饮食、药饮。”
“是。”
“都把头抬起来。”
两个女婢不敢违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只见张平宣指了指二人的眼目,吓得她们忙叩首认错。
岑照道:“殿下,她们怎么了?”
“没什么,不守本分,欺你眼盲罢了。”
岑照拱手弯了弯腰:“还请殿下不必为岑照介怀。”
张平宣道:“我说过,有我一日,就无人可欺辱你。”
岑照不再回应,廊外忽然落起了细雨,打在宽大的菡萏叶面上。
张平宣拢了拢衣袖:“我走了,天冷你莫忘唤人添衣。”
“殿下要入宫?”
“是,母亲前日在金华殿自戕,我要去看看母亲,也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岑照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对铜铃铛:“能否替我把这个交给阿银?后日,是她的生辰。””张平宣犹豫了一下,终究伸手接了过来,细看道:“我记得,她脚腕上好像有一对类似的。”
“是啊,不过已经残旧了。”
张平宣道:“你不顾伤势,一连打磨了三日的东西,就是这个?”
“是。”
张平宣一把将铃铛捏入掌中:“你究竟当她是什么?”
岑照垂头笑了笑,轻道:“妹妹。从无非分之意。”
张平宣倾身迫近岑照:“你不要一直念着她,好不好?你身边的人,是我。”岑照侧过脸,温声:“恐负殿下深恩。”
“我不在乎,也不惧怕。”张平宣的声音破入雨声之中,有些急促,“你想要什么,我就去替你争什么,就我争得来,席银不可能替你争。”
“如此……”岑照放慢声音,“殿下也许会痛。”
“呵……”张平宣肩膀颓塌,“父亲死了,二哥……枭首在即,母亲自戕。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早就不在乎了,我如今觉得,冬日里喝凉水、夏日间吞滚炭,也不是什么痛事。”她说完,仰头忍回泪,起身从琴台边走了过去。
流仙绦拂过岑照的手指,残落一丝女香。周遭叶声细明,潭面水气蒸腾,雾失楼梯,遮住了张平宣的背影。
岑照按住琴弦,香炉里的烟气也断了线。
平宁时,暗流在底。无言时,人常思报应。尤其是他这样通周易、善批命理的人,一向深知愚弄人心的下场唯有“孤绝”。然而想到张铎,他又恍惚感受到了,他的命理与自己殊途同归。
此时张府外,赵谦牵着马在门口盘桓,马蹄子把春尘扬成了一层薄雾,又被细雨浇降。
张平宣的平乘车尚候在树荫下,赶马的马夫劝道:“赵将军,下雨了,您不如过几日再来吧。”
赵谦咳了一声:“滚一边去。”
话刚说完,漆门开启,张平宣交握着手从门后跨出,抬头看了一眼赵谦,一言不发地向平乘车走去。
“平宣!”赵谦唤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头来。
“明日即要监斩,将军不查刑场、不鉴犯由吗?”赵谦早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喉咙里叹了一声:“我即时就要回廷尉见李继,我来劝你一声,明日——”
“你放心!我不会像母亲那样自戕,也不会蠢到去劫廷尉狱和法场!”她说完,胸口上下起伏,红色的血丝逐渐在她眼中延展开来,她不想让旁人看见,不得不别开了头。
赵谦想上前几步,却听她喝道:“你别过来!”
赵谦忙摆手退后,一大片玉兰花被从枝头吹落,横亘在二人之间。
“对不起。”
张平宣摇了摇头:“不必,赵将军,荣华富贵我也想要,又有什么立场斥责你?再有,你被他救过性命,一向奉他的话为圭臬,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必要为了我去变更,跟着他,走你们的独木桥吧。”
这话,拆开来看,说不出多犀利,劈头而来,却戳得赵谦肺痛。
“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
张平宣忍泪笑了一声:“那你指望我说什么呢?说我二哥通敌该死,说我母亲不识大局、愚昧无知?”她说完,陡然加快了语速,“谁睡着、谁醒着,世人眼目雪亮,你心里也明白!”
赵谦脑中空白,鼻腔里闻到的明明是花香,却又含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钻来的血腥气。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我来只是想劝你,明日……不要去刑场。”
张平宣抿了抿唇,仰头望着浓荫掩映下的雨阵。
“你怕我看见你行杀戮?”
“你知道的,我赵谦只在阵上杀敌,我——”
“那是以前!”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
他说着说着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张平宣却笑了一声。
“你是什么样的人,与我究竟有何干系?”
这一句话,如一只手,精准地破了赵谦的肉身,揪住了他的心肺。
“无话与我说了,是吧?”
赵谦松开马缰,摇了摇头。
张平宣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抿了抿唇,哑道:“你怕是根本没想过,我的亲族,要么命在旦夕,要么已然半死。如今,长姐被夫家所困,明日刑场,若我不去,谁来替二哥收尸?赵谦?”
她说完这一番话,望着赵谦沉默。
赵谦虚点着头,侧身让出了车道。
张平宣也不再说话,吞了一口唇边的泪,扶着仆婢的手跨上了车。
马在细雨中长嘶了一声,前蹄扬起,似有不平之意,赵谦握缰摁下马头,而后翻身而上,拍了拍马背,自嘲道:“下一次离开洛阳,她怕是连我的花都不会要了。”说着,他遥遥地看了一眼道上的车影,可惜那车子此时已经转上了御道,渐不见踪影。
***
张平宣一路沉默,身旁的女婢道:“殿下……对赵将军未免过于……”
“绝情?”
“奴不敢胡言。”
张平宣心里有些刺痛。也不知道赵谦这个人是怎么和张铎并行的,他过于磊落、坦荡,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身边的奴婢都能看穿他的心,为他的遭遇不平。可有的时候,同情并不能开解人生。张平宣皱眉垂下眼来,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哽咽,呼吸不顺畅。
她想试着为岑照争来真正尊贵的地位和磊落的人生,最好利用的人分明就是手握整个内禁军的赵谦,可如今她偏偏想要避开他。张奚和徐婉教养了她二十年,教给她最多的是如何自敬,不以色惑世人,不戏弄人心,哪怕张奚已经死了,徐婉试图自戕,张平宣也很难颠覆掉他们灌给她的为人之道。
“殿下……您哭了……”
女婢的声音,将她从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之中拽了回来。
张平宣这才发觉,为了赵谦,她竟然流得出眼泪,然而,她立马觉得有愧,忙抬袖擦拭。
车在阖春门外停下。
张平宣收敛所有的思绪,下车径直朝太极殿行去。
太极殿东后堂,刚刚召读完江州军报。
席银侍立在殿外,落雨天,有些薄冷,她不由得朝着手心呵了一口气,还未及搓掌,便见一个内侍匆匆过来道:“内贵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席银忙隔着门隙朝里面看了一眼。
张铎伏在案上,正在小睡。旁人不知道,席银却晓得,自从徐婉自戕,张铎没有一日睡安稳过,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助眠,邓为明等人走后,他竟趴伏在案上,得以睡实。照梅辛林的话来说,让他多睡一会儿比什么药都养人。
于是席银忙令所有的人都退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门外守着。
“伞呢?”
“有,不过……内贵人要去什么地方?”
“我去迎殿下。”
雨细若烟尘。
张平宣在席银面前停住脚步,抬头打量伞下的人。她独自一人来迎,没有宫外传言中的身段和架势,眉目之间的神色和在清谈居里时一样,无非是身上不再穿奴人所穿的青衣,而是身着退红色对襟襦衫,下衬云纹银丝绣的间色裙,头簪素银簪,耳上悬垂的珍珠随着她行礼时的动作轻轻晃荡。
“殿下。”
张平宣没有应声,径直从她身边行过,谁知她忙退了好几步,仍然躬身挡在自己面前。
张平宣顿住,低头看了一眼席银,又抬头朝朱漆殿门望去:“我去请他的准,至金华殿见母亲,你也敢挡?”
席银将头垂得很低:“陛下并未禁锢金华殿娘娘,殿下大可不必请旨。”
张平宣面上略怔,一时说不上来究竟为何,但她的确大习惯此时大胆挡在她面前的席银。
“你凭何传这样的话?”
席银没有直身,颔首应道:“奴掌太极与琨华二殿,殿中事务由奴一人担责。陛下在东后堂休憩,殿下若无急事,请在殿外立候。”
周遭殿宇舒翼飞檐,漆瓦金踏,银楹金柱,即便掩在雨幕之中,也见张牙舞爪之势,如同要腾跃一般,各处皆见动势。
而人恰恰是最无定性的,一旦受到这些冰冷的高阁巨殿影响,久而久之,言辞、仪态也会在潜移默化之间改变。
张平宣听完席银的应答,心中不舒,着实不愿意被这种看似卑微恭敬、实则不容置喙的气势压制。
“退下。”
“奴不敢。”
张平宣不肯再多言,回头对身旁的女婢道:“把她拖走。”
女婢应声就要上前,却见席银抬起头道:“此处是太极殿,你不得碰我。”其声不厉,平徐但不失力。
女婢迟疑地看向张平宣。张平宣见此,忽笑了笑道:“岑照若见你如此,真不知道是欲哭还是欲笑。”
此话一出,果令眼前的人神色慌变。
“哥哥……”
“你还知道你有一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哥哥。我看你如今维护他的模样,以为你早就把你哥哥忘了。”
“奴并没有。”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无意听那些虚言。”她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对铜铃铛,拈着串线,垂落在席银眼前,“你哥哥,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你脚腕上的那一对过于残旧。”
席银忙伸手要去取那铃铛,张平宣却又一把握回。
“你果然下贱。”
席银撑伞上前一步:“请殿下相赐。”
张平宣望着她笑道:“你心里对岑照,是不是还存着妄念?”
席银惶然摇头,耳边的珍珠乱打,与碎发不安分地缠在一起。
“奴没有……”
张平宣道:“再说一遍你没有,好好说,说得我信了,我就把铃铛给你。”她说着,把铃铛放到女婢手中,低头凝视着席银的面目。
席银望了一眼那一对铃铛,又看向自己的脚腕。张铎好像不止一次想要把她脚上的这对铃铛绞了,可每一次她都像一只惊疯的母兽一样,不要命地维护。
离开北邙山和青庐已愈一年,岑照和她的日常关联全部被切断,只剩下脚腕上的铃铛。它们象征着她的归属,不论是肉身还是心灵,一旦绞断,也就是绞断了她从前所有卑微而实在的信念。
“奴没有。”
“嗯。”
张平宣点了点头,却没有把铃铛给她的意思。
席银张开嘴,吸了一口气,提了声道:“奴真的没有妄——”
“住口。”
话被身后的人声打断。
席银脖子上的静脉猛然一抽,她还不及回头,又听那人道:“席银,回来。”
张平宣抬起头。张铎立在阶上,似乎真的是小憩刚起,身上的袍衫并未周全,松散披在肩上。他看了一眼张平宣身旁的女婢,寒声道:“把人带上来。”
江凌闻话,立即示意内禁军,将那女婢押至张铎面前跪下。张铎看着女婢的手,内禁军即抬起她的手臂,掰开其手掌。
那对铃铛叮的一声落在阶上,顺着玉阶滚了下去。席银试图去追捡,却被张铎喝住。与此同时,宋怀玉等人已追了下去,捡回铃铛,送到席银面前。席银此时却不敢伸手了。
“拿吧。”张铎的声音尚算平稳。
席银这才将铃铛接了过来,用袖子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雨污,而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张铎没有刻意去看席银,然而这一系的动作都落入他的余光之中。他什么也没说。
从前的喝斥与威逼,并没有让她少在意岑照一分,此时,即便他心里闷燥,也强迫自己冷下来,不要在张平宣面前伤她身上那一点点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才逐渐给她铸就的自尊。于是他索性把余光也收了回来,对宋怀玉道:“带张平宣进来。”说完,返身回殿,走到席银身边的时候又道:“你在此处候着。”
席银心有余悸,忙轻应了一声:“是。”侧身让开道,供张平宣随张铎入殿。
漆雕门合闭。张铎没有去东后堂,而是孤立在正殿中的鹤首炉前。炉中并没有焚香,但十二对鎏金莲花铜灯都燃着,烘出张平宣的影子,静静地落在张铎脚边。
“张退——”
“开口前先行礼。”
张铎打断张平宣的话,看了一眼她膝前的地面。
张平宣抬起头道:“羞辱了我,你就好受了吗?”
张铎冷道:“跪,不要让朕动内禁军。”
张平宣摇头道:“我不会跪你。”
张铎看向殿门:“好,那就和徐氏一道受封,你们就可以立在我面前。”
张平宣低头笑了笑:“你已经是皇帝了,为了这个位置,父亲、二哥,都被你杀死了,你又何必在意我和母亲受不受封?”她说完,屈膝在张铎面前跪了下来,“如此,又怎样?”
张铎的牙齿轻轻摩擦:“不怎么样。”
他说完,走到御案后坐下,低头握了手掌。好在此处是太极殿的正殿,朝阳腾涌于天际时,从他所坐之处可抛震慑山河的军令,可掷令洛阳权贵身首异处的酷诏,所以,此处是最易砍断情亲羁绊的地方。张铎闭上眼睛,逐渐平复下来。
“你去金华殿见徐婉吧。告诉她,朕没有禁锢她。”
“去看母亲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
“我……要嫁人。”
张铎睁开眼,凝视着张平宣。
“岑照?”
“对,我要嫁给岑照。”
“张平宣,你自视为洛阳高门之后,自取其辱一次不够,还要再蹈覆辙?”
张平宣笑了一声:“当年我救不了陈孝,眼睁睁看着他被腰斩,这一回,我不管是不是老天作祟,总之我绝不会再丢开他。”
“啪”的一声炸响,惊得张平宣头皮发麻。
张铎的手掌狠压在案上,声音暗暗削出了锋刃。
“此人心术非正,必要亡于刀斧,我不准你张平宣与此人沉沦。”
“心术……非正?”张平宣歪首反问,“你已在这四个字上做绝了!”
“放肆。”
“这两个字,你留给外面那个奴婢吧。”
张铎放平自己不由自主耸起的肩膀,直视张平宣道:“我已将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了,你要一意孤行,我不会阻你,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即便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我也绝不能容忍你背叛我。他日,你若行歧路,不得怨我什么都不念。”
张平宣点了点头。
“张退寒,母亲的生死,你都视而不见,遑论我这个妹妹。你放心,即便我有一日被你凌迟,我也不会怨你绝情,因为你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心。”她说完,扶着地面,慢慢起身,“我要嫁人了,你呢?你何时娶你的皇后?”
“住口。”
张平宣摇头笑道:“都说你喜欢席银,不立后位,只尊她那个内贵人——”
“住口。”
张铎抬头复了一遍。
张平宣却没有住口的意思,转身道:“你让我住口可以,那天下人呢?你杀君弑父铎来了帝位,可谓离经叛道至极,不想在婚嫁之事上也如此荒唐。世人倒是不敢置喙你的身份和地位,可没有人会顾及奴隶的体面。说到底,你也自恨喜欢席银吧?呵……喜欢一个没有半分见识的女奴,而那女奴的心思未必在你身上,你把这天下最好的珍珠玉石都捧到她眼前,尚抵不过那一串铜铃铛。”她说着,手指已经触到了门壁,“你说我自取其辱,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取其辱。”
话声落定,门也被她徐徐推开。侍立在外的宫人纷纷行跪,唯有席银捏着那对铃铛静静地立着。
张平宣侧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撑伞走下玉阶,带着女婢往金华殿去了。
“席银。”
“在。”
“进来。”
席银忙将那对铃铛重新藏入怀中,挪着步子,走进正殿。
张铎独自坐在御案后,目视案上的云鹤铜雕灯盏,一阵沉默。
良久,忽听他道:“你让朕,被自己的妹妹狠戳了一回脊梁骨。”
席银低垂着眼,紧紧地捏着袖子,生怕那对铃铛从袖中落出来,奈何,她越是小心,越是招惹金属刮擦,嚓嚓作响。她本就慌张,偏偏张铎甩过来的话又是那么毫无章法。
脊梁骨。
张平宣怎么会用自己去戳张铎的脊梁骨呢?席银没想明白,自然不敢答话。
雨声淅淅沥沥地摩挲着窗面,风渐渐起来,带着雨雾一阵一阵地扑向席银的背,她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张铎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一把合了殿门。
“别再捏了,藏袖子里,就当朕看不见吗?”他说着,朝她伸出一只手。
席银慌忙摇头:“我……”
“宫人与外男私受,你是嫌你自己命长还是觉得岑照死不干净?”
席银闻言喉咙哽塞,她屈膝就要跪,却被人拧着手臂一把拽了起来。
“给朕站好。”
席银的身子有些发抖,被张铎拧着的胳膊几乎要撇断了,她不敢大声呼痛,只在喉咙中逼出了一个弱弱的“疼”字。
张铎看着她那副拼着挨打也不肯跟他妥协的模样,里内气血翻涌。一年前,就是在太极殿的正殿上,席银跪在殿中,试图伸手去捡从郑皇后头上坠落的东珠。张铎踩住那颗东珠不准她去捡,告诉她女人喜欢金玉无妨,以后向他讨。如今想来,这句出自他口中的话,甚是扎肺。正如张平宣所说,如今张铎即便把金玉捧到她面前,她也未必贪取。这一年来,他那阴暗见得不光的爱意,随着他逐步登极,反而越见孱卑。如今看着她如此珍视岑照送她的铃铛,他竟连恶言斥骂她的气焰都烧不起来了。
“你就知道疼,从来都不去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在让你疼。”他气极之下,甩开了席银的胳膊。
席银踉跄了几步,脚腕上的铃铛磕碰,发出脆弱而伶仃的声响,她勉强稳住了身子,抬头朝张铎看去。在铜灯的光照下,张铎的脸色却是黯然的,然而并不像从前那样阴翳可惧。
“每回,不都是你嘛……”她越说,声音越小,犹豫了一阵,她把铃铛从袖子里取了出来,低头捧到张铎面前。
张铎回头扫了一眼。
“做什么?”
席银轻声应道:“你别生气,就是一串铃铛而已。你如果不想我收着,我就交给你。只求你别把它毁了。”
张铎望着席银的脚腕:“你坐下来。”
“什么?”
“朕让你坐下来。”
他的语气已然不耐,席银只好席地坐下,下意识地蜷缩起双腿,抱膝护着自个儿的身子。
张铎蹲下去,伸手撩起席银的裙摆。
“你——”
“住口。”
席银抿了唇,不敢再言语。
张铎仍然看着她的脚踝:“把袜褪了。”
太极殿上,除了张铎,无人能着履,褪下袜,席银的脚就裸露在张铎面前。他虽不是头回看,但像如今这样认真地审视还是第一次。
席银是真的生得极好,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段,甚至是皮肤,都挑不出一点瑕疵。上天造物之用心,就连足这等不轻易视人之处都为她精心雕琢。张铎将脑子里如潮水般冲涌的乱念压了回去,定睛朝她脚腕处的铃铛看去。
那是一对有年头的铃铛,上面的青燕雕纹已经看不清了,划痕却十分清晰。同时也能看得出来,这串铃铛是在她年幼的时候为她戴上的,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越箍越紧。铃铛下的皮肤有几处青紫,都是她不留意间被摁压所至。
张铎试图伸手去触碰那对铃铛,谁知席银的脚却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即便他的手尚在袖中蛰伏,她就已经把自己的双脚往后缩了缩。张铎的手指狠狠一握。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他捏掌沉默。席银捏着自己的裤腿,却并不理解他内心的纠缠。她有些不解地望向张铎。他此时半屈一膝,一只手摁着她的裙摆,另一只手搭在膝上,弯着脖子,姿态上不见一分傲慢之气。
灯焰的光落进他的衣襟,衣襟处裸露的皮肤微微泛红,陈年旧伤看不真切,竟令他一时显得有些……柔和?认识他这么久,他可从来没有如此沉默,温顺地蹲在她身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和她挨着。
“你……别看了。我觉得……羞。”
她说着说着,把头别向一边,耳旁传来他似乎刻意压制的声音。
“这对铃铛,你戴了多久了?”
他这么一问,席银倒是认真回忆了一番。
“嗯……有十年了吧。”她说完,把头枕在膝盖上,凑得离张铎的额头很近,“你……准我说过去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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