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热风集：顾明远教育沉思

作者：顾明远 著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4年9月

本书是顾明远先生的随笔集，凝结了他近两年对教育问题的点滴思考。书中既有对教育现代化发展的建议，也有对教育学科发展问题的辨析；既提出了深化教育改革的具体建议，也关注基础教育“减负”和“普职同重”等多个教育热点。

顾明远先生的教育观点朴素、真实，能帮助我们了解未来教育趋势，解答关于孩子教育的诸多疑惑。

主编简介

顾明远，江苏江明人，我国当代著名教育学家、比较教育学的重要奠基人。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曾任世界比较教育学会联合会联合主席、中国教育学会会长，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等。主要研究领域包括比较教育、教育哲学、基础教育等。主编《教育大辞典》《中国教育大百科全书》等多部大型教育辞书，著有《顾明远文集》（十二卷）、《中国教育的文化基础》、《对话中国教育：未来教育创新的建议》等。

精彩篇章（2篇先排好，给顾先生预览看看）

本书前言

作为一名老教育工作者，天天思考的问题就是教育。到2035年要实现中国教育现代化，我时常有一种紧迫感。实现中国教育现代化，建立中国式现代教育理论体系，我们还需要哪些努力？在教育实践层面上我们天天讲教育要改革，天天在说要回归教育本原，究竟要改什么？教育本原在哪里？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教育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这毋庸置疑。但实现教育现代化，我们还缺些什么？怎样改革？我认为，当前我国基础教育最缺的是“创新”。我国基础教育让学生掌握了扎实的知识，但知识并不等于智慧，并不等于创造能力。当今时代是创新的时代，没有创新思维和创新能力，怎么能实现现代化？

要回归教育的本原。教育的本原是什么？我一直认为，教师也好，教育部门的领导也好，总要学点教育理论，教育发展要靠教育理论的指导，树立正确的人才观、学生观、质量观。教育的本原就是促进人的发展，提高人的生命质量和生命价值。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就是要通过教育提高全体人民的文化水平，共同富裕，建设教育强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接过重要接力棒的人才。

这两年我写了几篇理论文章，结合当时大家热议的教育问题，零零碎碎写了一些随想。感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把它们结集成册。正值盛暑，又讨论了一点热点问题，无以命名，就叫《热风集》吧。

对深化教育改革的几点建议

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领导下，我国教育有了很大的发展。特别是近年来中央出台了几个文件，使得基础教育生态有了较好的变化。我国教育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为了深化教育改革，实现教育现代化，提出以下几点意见供参考。

一、我国学制亟待研究改革

我国现行学校制度是1951年制定的，但从中小学校制度来讲，基本上沿用了1922年的旧学制。今天我国教育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中小学校制度亟待进行研究改革。因为：

第一，旧学制已经不适合于今天我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现状和教育发展战略与方针。

第二，学制需要符合儿童发展的规律和特点。今天的儿童已经大不同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儿童。今天的儿童发育较早，智力比过去发达，吸收知识的渠道丰富多样，各年龄阶段的特征有所变化。这就需要对旧的学制进行调整。

第三，我国已经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高中阶段也将普及，高等教育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教育已经由精英教育时代进入了大众教育时代。

第四，当今时代已经进入信息化时代，新的学制应该反映终身教育的新理念。

新中国成立以来，许多地方和学校做过学制改革的尝试，已积累了一些经验。例如：北京师范大学实验小学从1958年建校起就实行的五年制，直到1988年为了应付当时“小升初”的全市统考，才停止实验；北京景山学校在1960年建校之初是实行的“十年一贯制”，改革开放后实行小学初中九年一贯制至今；上海市至今小学仍是五年制。

制定新的学制需要认真研究，从理论和实际两个方面论证清楚。既要遵循儿童和青少年发展的规律，又要适应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既要参照国际上的先进经验，又要符合我国的国情。特别要考虑到我国的特点。我国人口众多、幅员辽阔，各地区发展极不平衡，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正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同时进入高速发展的新时代。这就决定着我国学制应具有时代性、发展性、多样性、灵活性的特点。

建议：

第一，实行义务教育九年一贯五四分段制。小学生潜力很大，五年完全可以完成现在六年的学习任务；初中课程较多，学生负担较重，分化比较严重。五四分段比较适合儿童和青少年年龄发展的特点。九年一贯的学校，可以把小学和初中的课程整合起来。

第二，义务教育后分流是合适的。我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而且发展很不均衡，实体经济是我国经济发展的主体，需要大批职业技术人才。遵循因材施教的原则，我国学制安排应该考虑更多的多样性和灵活性，在初中后分流是合适的。

第三，加强职业技术教育。建立职业技术教育与企业合作的体系机制，使职业学校的学生毕业就能就业。职业技术教育在学习年限及招生录取制度方面也要体现多样性、灵活性，建立沟通职业技术教育和普通教育的立交桥，使学生有更多的选择，体现终身教育的精神。

第四，目前高等教育的结构头重脚轻、同质化现象严重。高等学校要分类分层设置，分类管理。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现状，有必要在新的学制中突出应用性高级专门人才培养的地位。

第五，现代教育的基本特征是终身教育，除了正规的学校教育是终身教育的主体以外，各种形式的继续教育，包括正规的与非正规的、长期的与短期的各种培训班、训练班应该在新的学制中有一定的位置。

二、加大农村教育改革和发展的力度

要把教育改革的重点放在农村。尽管中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教育在过去几年中有很大的发展，但是仍旧需要继续加强。目前教育的投入很不均衡。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北京、上海的教育投入是中原地区河南、湖南、江西等地的四至五倍。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区，特别是农村地区教育投入不足，严重影响农村教育的发展。建议：

第一，制定一个全国教育事业费的最低标准，发达地区上不封顶，欠发达地区达不到最低标准的，由国家统筹，转移支付。

第二，当前要加强县域教育的投入，要把县中办好。办好县中对农村振兴具有战略意义，对促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至关重要。要把县中办好，以带动乡村义务教育的发展与提高。

第三，提高教育质量，关键在于校长和教师。因此，需要进一步加强农村地区教师队伍的建设，坚持和完善公费师范生政策、特岗计划以及乡村教师计划。应该让地方师范院校实施公费师范生制度，招收本地生源，这样可以使这些教师下得去、留得住。一方面，要继续提高他们的待遇，并给予更具吸引力的区域性补贴；另一方面，要为该地区教师的专业发展提供更多的平台和空间，使青年教师有进一步在专业上发展的空间，使他们有事业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第四，改革教师培训制度。除了国培计划、省培计划以外，可以用多种形式把城市的优质资源输送到农村。可以采取省级一对一、市县级一对一、校级一对一的方式把优质资源输送到农村。

第五，农村教育除了传授课程中的基本知识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培养学生打破农村封闭式的思维，拓宽视野，让他们看看外部世界，思考如何利用本地的优势发展产业，发展乡村文化。

农村教育要把普通教育、职业教育、成人教育统筹起来。需要加强当地的成人教育，加强乡村文化的建设。使当地的青年能够有发展家乡的强烈意愿，又有知识和技能。因此，教育帮扶不仅要把知识带下去，最好把技术也带下去。要开展农村职业教育，根据当地的条件与需要，结合当地农村规划，开办一些职业高中和职业培训班，提高他们的发展能力。

三、加强职业技术教育

我国很长一段时间对职业技术教育不够重视，社会上对职业学校及其学生有歧视的现象，所以出现“技工荒”。我国是制造业大国，培养熟练工人和技术人员十分重要。必须改变对职业技术教育的态度，提高职业技术教育的声誉。为此建议：

第一，加强职业技术教育的投入，增加资源的配置，加强双师队伍建设，提高教育质量。现在国家对高等职业教育已有许多新的政策，但对职业高中还没有明确的政策。我建议，要加强职业高中的建设。职业高中只能加强不能取消。因为：一是不是所有的儿童都能接受高等教育；二是总有一部分学生动手能力强，学科学习较困难；三是社会生产需要初级熟练工人。因此要把职业高中办好。

第二，建立职业技术教育与企业合作的体系机制。职业技术教育光靠教育部门是难以办好的，必须有劳动人事部门、专业部门参加，只有这样才能使职业学校与企业真正合作，不仅使职业学校的学生获得技术培训，而且使他们毕业就能就业。这样职业学校才有吸引力。同时要建立沟通职业技术教育和普通教育的立交桥，使学生有更多的选择，体现终身教育的精神。

四、关于校长和教师的轮岗流动

为了促进教育均衡发展，各地都在采取教师、校长轮岗流动，优质学校支援薄弱学校。我认为，这种流动要精密设计。我不大赞成校长的轮岗流动。校长是一个学校的旗手，建设一所学校要长期持续地努力，换一个校长，可能另一个主张，不利于学校建设。同时，校长对学校应有归属感，轮岗到别的学校，可能会缺乏长期打算，缺乏归属感，缺乏深厚的感情，教师对新校长也会缺少亲密的情感。过去许多名校都是在名校长带领下长期发展建设起来的，如上海育才中学的段力佩、天津的韦力，都是一辈子在一个学校。美国哈佛大学校长艾略特，当了40年校长，把哈佛建设成世界一流大学。

薄弱学校的校长任命可以用竞聘的办法。区域内的校长、教师都可以参加竞聘，提出办学设想和改革方案，由区域教育管理部门、专家委员评审遴选决定。

（2022年2月28日）

近些年来我对职业中学又存另一种想法。当前除了一些办得好的职业高中外，一般职业高中缺乏吸引力，家长不愿意把孩子送入职业高中。我认为应实行综合高中制度，高中实行多样化，课程模块化，供不同需求的学生选择。把学生的选择与不同类型的高等学校联系起来。把选择职业性模块的学生和职业高等学校衔接，以提高我国的职业教育。

（2024年7月20日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