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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韩国八零后天才女作家”金爱烂 首部散文集
深情回望 成长之路与文字生涯
韩国文学翻译奖得主 薛舟 作序
来颖燕×张怡微×徐则臣×文珍×笛安 联袂推荐
2 金爱烂是韩国最有代表性的“80后”重磅女作家,自2002年以短篇《不敲门的家》登上文坛以来,拿遍了韩国文坛大大小小的奖项,包括申东晔创作奖、李孝石文学奖、金裕贞文学奖、年轻作家奖、李箱文学奖(史上最年轻获奖者)、东仁文学奖、吴永寿文学奖等等。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金爱烂作品集”,共6册,集中展现金爱烂在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和散文写作方面的成就。
2 金爱烂广受中国读者喜爱,在伴随我们成长并给予抚慰。她的《你的夏天还好吗?》是豆瓣近两万人打出的8.7高分图书,被收入669个书单;《外面是夏天》是豆瓣图书2019年度外国小说Top 3。《容易忘记的名字》是金爱烂首部散文集,她曾是面馆老板娘的女儿,是首尔出租屋、便利店里的常客,且一直是一个在用心感受生活并真诚创作的作家。这本书首度披露的真实生活会令爱她的读者着迷,清晰地让我们看到她的来路。
内容简介
《你的夏天还好吗?》是金爱烂首部散文集,分三部共三十二篇,含6幅彩图,为“金爱烂作品集”(共6册)第六本。第一部名为“呼唤我的名字”,以走过作者生命的名字为线索,深情回望成长之路与往昔岁月;第二部名为“和你一起呼唤的名字”,记录作者在文学意义上的成长以及与文人朋友的交往;第三部名为“召唤我们的名字”,分享作者的阅读与游历,观察与反思周遭社会。金爱烂说,“世界上不存在容易忘记的名字”,即每个普通人都不该被遗忘。本书既是作者致谢以往生命中出现的人们,也会让读者回忆过去,更加珍视人际往来。
金爱烂作品集
奔跑吧,爸爸
滔滔生活
我的忐忑人生
你的夏天还好吗?
外面是夏天
容易忘记的名字
金句:
1. 那天悠长的正午融入了这片土地上艰辛而漫长的进京史。找到房子之后,我们面对面吃着红豆冰山。在沉重的疲劳之间透明碰撞的冰块声,白花花的夏日天空,今后我要居住的首都,那天的阳光强烈到足以责怪任何人。
2. 我们一家生活在传统厕所和三角钢琴并存的房子里,后来我以那段时间的生活为素材创作了《刀痕》和《滔滔生活》等短篇作品。
3. 妈妈煮面条,我站在旁边像小燕子似的张开嘴巴。妈妈捞出一两根刚刚煮熟的面条,徒手抓起泡菜,随便塞进我的嘴里。泡菜发出辣乎乎的汽水味。那是和泡菜一起进入我黑暗嘴巴的妈妈手指的味道吧?肌肤的味道,温热,清淡。菜刀切开白菜时脆生生的质感和清爽的声音,我真的好喜欢,还有暗淡的厨房里,从排气扇缝隙透进来的光的骨骼,以及站在光线附近的妈妈的侧影。
4. 我看到了各个阶层和级别、各个年龄层构成的人间众生相,也看到了公平的饥饿。我由此懂得烹饪在美德和义务之前,首先是一种劳动。
5. 那时的我很想喜欢某个人,并不是特别需要“某个人”,我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把我的感情和零花钱全部用出去。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四处张望。尽管我也知道,恋爱不可能完全由美好的事物构成。我渴望像音乐电视里的人物那样,无论是那种很有范儿的悲哀,还是凄惨的痛苦,都能全身心地感受。
6. 仅仅因为那是所有人“都长高的年华”,回头看就会如此感伤。这大概是因为我在落上敏感皮肤的阳光和风里,在我们生涩而尴尬的目光中长大成人吧。
7. 有人说,世界为没想到会相遇和不可能相遇的事物设定了程序。
8. 练歌房。妈妈也会去的地方。妈妈试图用一次玩笑,又一次玩笑,再一次玩笑捍卫人生的品味,然而坏消息却压抑着妈妈的时候,我的妈妈不是去玩,而是去活命的地方。
9. 奇怪,总是夏天。我在路上徘徊的日子,在被阳光漂白的城市中间根据风向站立的时候,因为是夏天,每次我都感觉很热。
10. 虽然只有一天,但是那天我一步一个脚印走过首尔时看到的风景却久久地留在我心里。
11. “你们为什么写作?”“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写?”
12. 作家们勤劳地在这些语言周围乱转,轻柔地抚摸人生固有的陈腐,抚摸它的脊背。偶尔在语言的摇摆中发现新的节拍。
13.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或者说缺少的,或许并不是对恐怖的想象力,而是对善的想象力。
14. 文学能做的善事之一,我想大概就是在他人脸上注入表情和温度。
15. 所谓“希望”,或许不是纯真者的发明,而是勇敢者的发明。
16. 所谓“理解”,并不是进入他人内心,与其内心相遇,看清他的灵魂,而是站在他人身体之外,谦虚地承认自己的无知,猛烈地感知其中的差异。然后渐渐地缩小“外围幅度”,把“外面”变成“侧面”。
17. 理解并不是相似尺寸的经历和感情的叠加,而是穿上不同尺寸的衣服之后,重新检查自己身体的过程。
18. 我听到他们的名字。不是学生、失踪者、牺牲者、乘客,而是他们的家人经常呼唤他们的方式,本名或小名。如果他们活着,家人还会叫上一万次的名字。那个名字包含着一个人的历史、时间、谁都无法概括的个体世界。
19. 如果文学……还有需要我们延续的传统,我想那不会是单纯的素材或形式,而是对人和世界的态度或心情。
20. 现在我要说的就是我希望快点儿传递出去的话。我要向那些不舍得一一叫出口的名字说“谢谢”。那些说从我这里得到安慰的读者,不知道名字的您,我要借助附在书后的这个地方说一句,我也真诚地从您那里得到了安慰。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金爱烂,1980年生于韩国仁川市,毕业于韩国艺术综合学校戏剧院剧作系。2002年短篇小说《不敲门的家》获得第一届大山大学文学奖,该小说又发表于2003年《创作与批评》春季号,从此开始文学活动。著有短篇小说集《奔跑吧,爸爸》《滔滔生活》《你的夏天还好吗?》《外面是夏天》,长篇小说《我的忐忑人生》(同名改编电影由宋慧乔、姜栋元主演),散文集《容易忘记的名字》。曾获《韩国日报》文学奖、今日年轻艺术家奖、申东晔创作奖、李孝石文学奖、金裕贞文学奖、年轻作家奖、李箱文学奖、东仁文学奖、吴永寿文学奖等。
译者简介:
薛舟,原名宋时珍,诗人、翻译家,毕业于解放军外国语学院,主要译著有《妈妈,你在哪里?》《唯有悲伤不撒谎》《我的叔叔李小龙》《风之画员》等,著有校园儿童小说《不准带机器人上学》等。2007年,荣获第八届韩国文学翻译奖。
精彩书评
金爱烂是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韩国女作家。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勒克莱齐奥
金爱烂的小说就是她的思想。她的写作就是她的行动。许多年以后,她的作品会超越文学,成为新闻之外弥足珍贵的社会记录,供人们反思这段过往的岁月。
——韩国文学翻译奖得主 薛舟 作序《名字就是生活》
金爱烂怀着同情之心,尽力贴近都市生活的本真,尽力深入都市中人的内心,努力地充当都市生活的观察者和都市中人内心世界的勘探者。客观、冷峻、精准,字里行间你又能感觉到某种温度,沮丧和绝望中你又常常能看到某道光,某种出口。在她不动声色的叙述中,你不知不觉就会被击中,被打动。
——诗人、翻译家、《世界文学》主编 高兴
目录
目 录
名字就是生活(译者序) 薛舟/001
第一部 呼唤我的名字
养育我的百分之八十/003
梦寐以求的瞬间就在此时,此地/008
夜间飞行/014
盛夏之夜的收音机/019
和你的遭遇/027
悄悄话/033
夏日的风俗/035
歪歪——扭扭/047
飘舞的横幅/049
副词和问候/054
我的起源,他的恋爱/057
语言的弱点/062
玩牌/063
初冬/072
拥抱时分/074
身体和风/078
第二部 和你一起呼唤的名字
庆祝生日/083
夏日心事/088
冲她吹口哨/097
燕湖观念词典/106
在语言周围,寻找口才/115
她那蓝色的手/120
特别、肮脏、羞耻、美丽——赫塔·米勒的《呼吸秋千》/126
忐忐忑忑《山海经》/130
第三部 召唤我们的名字
斑斑点点/135
旋律的方向——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和波兰北部城市格但斯克/140
句子影响圈/148
点、线、面、层/154
倾斜的春天,我们看到的/166
知道的故事,不知道的歌/177
光与债/186
容易忘记的名字——短篇《水中的歌利亚》作家笔记/191
作家的话/197
精彩书摘
养育我的百分之八十
我在许多地方生活过。有的印象深刻,有的没有印象。比如父母新婚时住过的水道局山,四十多年前反复出现在纪实片中的利川电气和奥斯卡剧场,妈妈准备23片尿布每天洗三次衣服养育三个孩子的单间房,在我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些空间纯粹是以故事的形态留在我的身体里。之后的房间,还有再后来的出租房也是如此,都是我三四岁之前住过的地方,我记不住。相反,有个地方虽然已经过去很久,直到现在却仍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是所有居住过的空间中给我影响最大的地方——“美味堂”。
“美味堂”是妈妈经营二十多年的刀削面店。我们家在这个面馆里住了八年多。相对于居住的时间,“美味堂”对我还有更重大的意义,因为我的情绪是在那里形成的。无法用教育或熏陶替代,买不到也学不来的幼年情绪。那个时候,没有特别想要学习或者经历,就是那个场所给我的东西,我像呼吸空气一样全盘吸收。
到了午餐时间,很多客人带着他们的故事像潮水般涌入“美味堂”,又如退潮般散去。面条是“速食”,面不能胀,汤也不能凉。在那里,我看到了各个阶层和级别、各个年龄层构成的人间众生相,也看到了公平的饥饿。我由此懂得烹饪在美德和义务之前,首先是一种劳动。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手握经济大权的女人的满满自信,感觉到人生属于自己的人脸上闪烁的乐观光芒。当时妈妈说“赚钱很有趣”,她还说自己很兴奋,不明白长辈们说,“年轻时休息一天胜过老了吃几副补药”。有时客人太多,每天要用掉两袋半面粉,妈妈说起这些总是带着炫耀的语气。
妈妈用这样赚来的钱教育三个女儿,维持生计,后来还买了房子。妈妈说,因为第一次买房子,听了坪数也无从估量,直到楼房盖好,亲眼看到之后才发现太小,很是失望。原本打算住几年再换大房子,“可是很奇怪,从那之后就赚不到钱了”,妈妈常常含含糊糊地加上这么一句。那大概是短暂品尝过的人生巅峰了,只是没想到人生的好时候竟是那么短暂。妈妈望着自己一辈子埋在面粉里,毫无光泽的手,喃喃自语。
不过,当时妈妈赚的钱并没有全部用于生计。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妈妈仔细观察推销员带来的漂亮化妆品瓶时的侧脸,从南大门市场卖进口商品的阿姨那里预订“晶彩锅”和“象印保温饭盒”,以及异形碗和毯子的情景。后来妈妈还买了钢琴,放在饭店大堂对面的女儿房间里。我喜欢我们的人生不仅仅为了生存,还有奢侈、虚荣和美丽。有些阶段就是需要踩着这些华丽的东西才能跨过去。妈妈做的是餐饮生意,却懂得人活着不能满足于吃喝,所以她心甘情愿、毫不怀疑地给女儿们买书,也给自己买衣服,擦粉。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在没有客人的闲暇午后,妈妈躺在大厅对面的小房间里,让我弹奏《朱鹮》或《故乡的土地》①的情景。还有妈妈伴随钢琴的节奏,在空中打拍子的脚丫,以及沾了洗碗水的袜子尖。我们一家生活在传统厕所和三角钢琴并存的房子里,后来我以那段时间的生活为素材创作了《刀痕》和《滔滔生活》等短篇作品。
我曾经问过妈妈,为什么突然决定开面馆?妈妈说当时的情况下,“弄不好老公可能会死掉”。我五岁的时候,妈妈拒绝了奶奶“怎么也得生个儿子”的要求,放弃继续生孩子,开了这家面馆。她也没有接受“回娘家种田”的要求,而是选择经营自己的人生。因为妈妈每天从早到晚到地里除草、摘辣椒的时候,原本每天洗两次澡、干干净净的我们身上生了虱子。妈妈也明白了,在某些关系中,“一家人”或“家人之间”的说法仅仅适用于单方面。即使后来的生意摧毁了妈妈的斗志,令她窒息,她也仍然为在三个不同地方学*的女儿支付全部学费,从未要求我们担当生计的重任。“美味堂”是妈妈以经济主体和人生主人翁的身份,怀着自我意识创立的积极空间。虽然妈妈的学历不高,但是在对人尽义务和尽礼节的过程中,如果有人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她懂得果断拒绝。对于自己的女性魅力所持的乐观态度,是她留给我的礼物。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然而长期以来我呼吸的都是那个空间里的空气。听着类似于噼里啪啦打字声的平稳而有规律的切菜声,吃着面粉做成的食物,我渐渐长大,长到了十九岁。
高三暑假,我违背妈妈让我读师范大学的心愿,偷偷参加了艺术学校的考试。那或许不是我第一次对父母说谎,却是一次具有决定意义的谎言。我的小小的百分之二十,背叛了养育我的百分之八十的期待。我觉得这微小的百分之二十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也经常思考在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培养我的身体和心灵的百分之八十,骨头渐渐老旧、眼花耳聋的百分之八十。妈妈小时候的梦想是翻斗车司机,虽然没什么学问,学历也不高,但是她逃离了“因为是一家人”的说法,不过并没有逃出很远;妈妈对我无比慈爱,但是对别人有时会很无礼,她是一位复杂、有很多缺点、充满自信的女性。她经营自己人生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让我目睹了这一切,可以说面馆“美味堂”养育了我,渗透进了我的人生。
2016
前言/序言
名字就是生活(译者序)
By 薛舟
距离2002年初次登上文坛,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金爱烂终于要以小说之外的形式来与读者交流了。这是读者期待已久的事情。
当年是初露头角便震惊文坛的新人,然而金爱烂的作品却又相对平实,既不凌空蹈虚,也不故作高深,而是贴近生活,呈现真我,显露出女孩的天真调皮,又有几分少年老成。这就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究竟作品和作者有多少相关,几分来源于生活,几分来源于想象?
当她真要抛开虚构来写散文的时候,又会从何说起?看到《容易忘记的名字》,我不由得想起了金爱烂在《滔滔生活》“作家的话”里说过的话:
现在我要说的就是我希望快点儿传递出去的话。我要向那些不舍得一一叫出口的名字说“谢谢”。那些说从我这里得到安慰的读者,不知道名字的您,我要借助附在书后的这个地方说一句,我也真诚地从您那里得到了安慰。
“那些不舍得一一叫出口的名字”“不知道名字的您”,原来金爱烂心中始终牵挂的、从来念念不忘的是这个世界上的名字啊。那就从名字说起。
自然而然地,金爱烂首先写到了父亲和母亲,写到了自己赖以成长的村庄、面馆,于是她满含深情地回忆了母亲经营的小小面馆——“美味堂”。这个面馆不是作家的生身之地,却是记忆开始的地方。
我依然记得在没有客人的闲暇午后,妈妈躺在大厅对面的小房间里,让我弹奏《朱鹮》或《故乡的土地》的情景。还有妈妈伴随钢琴的节奏,在空中打拍子的脚丫,以及沾了洗碗水的袜子尖。我们一家生活在传统厕所和三角钢琴并存的房子里,后来我以那段时间的生活为素材创作了《刀痕》和《滔滔生活》等短篇作品。
在作家的叙述里,父亲相对弱势,母亲反而是生活的强者,或许这也是金爱烂的成名作《奔跑吧,爸爸》的创作动机?面对生活的打击,母亲没有沉沦,而是盘下一家小店,凭借双手经营起了饭馆。母亲每天都和面粉打交道,生活空间也很逼仄,却又始终怀着冲破生活的愿望。自己难以实现,便将理想交托给女儿,为此她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买了钢琴。
面馆和钢琴,看似不搭调的两个符号恰恰成为金爱烂小说的原初动力。
小说《刀痕》非常直接,许多细节几乎就是生活的直接描摹,让人难辨真假:“妈妈卖了二十多年的面条。店铺名叫‘美味堂’。妈妈从别人手里接过倒闭的西点店,直接用了原来的招牌。刀削面馆是乡下女人能够轻易开始的生意,需要的资本也很少。”
尽管披着小说的外衣,我们还是可以嗅到作家本人津津乐道的“生活的味道”:
妈妈煮面条,我站在旁边像小燕子似的张开嘴巴。妈妈捞出一两根刚刚煮熟的面条,徒手抓起泡菜,随便塞进我的嘴里。泡菜发出辣乎乎的汽水味。那是和泡菜一起进入我黑暗嘴巴的妈妈手指的味道吧?肌肤的味道,温热,清淡。菜刀切开白菜时脆生生的质感和清爽的声音,我真的好喜欢,还有暗淡的厨房里,从排气扇缝隙透进来的光的骨骼,以及站在光线附近的妈妈的侧影。
通过散文中的叙述我们可以知道,小说里的妈妈泼辣而傲慢,强势又能干,和生活中的作家母亲颇为神似,借用小说里的话说就是“妈妈是一把好刀”。然而就是这把好刀,却在女儿长大成人不久就去世了,留给女儿无尽的遗憾。
处理后事的过程中,女儿不断回到从前,回忆母亲对自己的影响,却发现过往变成了无数的刀痕,深深堆积在自己的生命里:“在咀嚼、吞咽、咯吱咯吱的过程中,我的肠子、我的肝,我的心脏和肾脏都在茁壮成长。我吞下妈妈的食物,也吞下留在食材上的刀痕。我黑暗的身体里刻着无数的刀痕。”
《滔滔生活》同样有着很强的自传性,几乎可以看作金爱烂离开故乡、北上首尔之初的真实写照。她和姐姐租住的房子是个简陋而狭小的半地下室,很显然,这样的地方在无声地抗拒着钢琴这样高大上的物件。倔强的母亲还是坚持把钢琴搬了进来。偏偏楼上的房东又格外严厉,听不得半个音符,战战兢兢的姐妹俩自然不敢轻易触碰这个“怪物”。
直到有一天,下起了大雨,雨水漏进房间。姐姐没有回来,独自在家的“我”“呆呆地站着,脱掉袜子,挽起裤腿,把玄关门前的鞋子全部收进鞋柜,拔掉电脑和电视等家用电器的电源,在钢琴四周严严实实地围上几条干毛巾,再拿抹布擦掉地板上的水就可以了。我用抹布擦地,再把抹布拧干,再擦,这几个动作反复进行。脏水倒进马桶,用干毛巾擦掉水分”。
“我”在绝望地和雨水作战,偏偏父亲又打来电话借钱,偏偏姐姐的前男友喝得醉醺醺地找上门来,不小心碰响了琴键。刹那间,音乐触动了“我”的心弦,让我暂时放下一地鸡毛的生活,坐在钢琴前,“奋不顾身”地弹奏起来。
这一刻,微不足道的琴声就成了“我”向生活发出的反抗最强音。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突如其来的音乐,生活才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篇小说隐藏着金爱烂全部作品的密码:生活对个体的压迫,个体的忍受和反抗。
阅读金爱烂的散文,相当于翻阅小说家的成长史。她以走过自己生命的名字为线索,对从前的艰难岁月投以深情的回望,付出深情和真诚,回忆生活对自己的深情呼唤,也呼唤走失在岁月深处的名字。
毕竟时光逝去,自己和所有的名字都只是存在于某种氛围,而不是现实,所以金爱烂的呼唤又充满了小心翼翼。有些名字是在某种氛围里呼唤,有时是自己的名字在某种氛围里被呼唤。她试图描述那样难以言传的氛围,唤醒沉睡的时光。
散文集的第二部,金爱烂写到了自己在文学意义上的成长。她写自己作为文学新人得到邀请,前往大名鼎鼎的创造与批评出版社改稿子;她写自己和家人出席颁奖典礼,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荣光。
按照出版社编辑提示的路线赶到创作与批评出版社,结果发现出版社所在的建筑是那么简陋,金爱烂忍不住想:“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去出版社,比我想象中简陋得多,这让我大吃一惊。”等到出版社编辑请她吃饭的时候,她显得忧心忡忡,好像给别人增加了负担。看到这里,我已经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自己最早去著名的朝内大街166号,许多文学爱好者心目中的圣地——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情景。人文社也在老楼里,编辑老师也是“蜷缩”在堆满了书籍的办公桌之后,开口谈起的却是中国文坛和译界的趣闻逸事。中韩两国的文学作品有共同的情感,生产文学的场所竟然也都差不多,真是令人感慨不已。作为文学新人的金爱烂,写出了作品受到重视的感激,我想这份情感对所有的作者也都差不多吧。
看到最后那句程式化的“一起讨论”,这对作家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力量,多么值得感激,原来有人可以“一起讨论”。这篇贺词就是我的注目礼,献给五十年来和作家们畅谈的各部门的老师们。他们在或生硬或怪癖,或吹毛求疵或温和,或贫穷或孤独的作家们的文章之上行走,“这个问题我们明天也可以一起讨论”。在他们创造出来的半个百年,遥远的时间面前,我想献上我的掌声。
处女作《不敲门的家》先是在《创作与批评》季刊发表,随后获得了大山大学文学奖,为金爱烂登上文坛铺平了道路。随着接触的作家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亲密,金爱烂的“名字世界”里便不可避免地多了身边的作家。如果对韩国文学,尤其是当代文学感兴趣,会在这部散文集里发现很多熟悉的名字:金衍洙、金重赫、片惠英、尹成姬、朴婉绪,等等。
她写金衍洙:“我们和某个人一定会相遇两次,一次是彼此年龄相同的时候,另一次是当我到达对方年龄的时候。”“读一个人的文章,就是在这个人的文章中短期居住,然后再走出来。视线停留于文章的时候,这个‘停留’和‘短期居住’是同样的意思。因为是活着的人在活着期间读到的文章,也是因为共同度过了文章中的时间。”
她写片惠英:“她和我相差八岁。我怕算得不对,翻看了简历,的确没错。和她相识三年了,现在我仍然经常询问她的年龄。每次她都认真回答,很快又会忘记。”“独自在围墙下晒着太阳,我想象着未成年人和成年人,老人和孩子一起闲聊的围墙之下的友情。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如果大家都能成为朋友,那么两者中更大、更宽广的人,其实应该是长辈一方。”
她写朴婉绪:“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很久以前打开《相似的房间》的门,迈步进去,到达不同房间的众多韩国作家。宝贵的源头滋润着我的根本。无论世界如何变幻,重要的问题都不会改变。有些烦恼依然有效,甚至更加迫切。”
她写尹成姬:“有时我感觉小说像一座山,赫然矗立在我的面前。这种时候,前辈们就像绕山流淌的水,向我靠近。在山中和山的周围、山的外面静静流淌的溪水,告诉我‘稍微休息一下也没关系’。成姬前辈的小说也在对我说,不要害怕山,那里有很多生物,有野兽,有野花,还有登山客扔掉的有趣东西,甚至还有爱说话的神灵。所以我经常站在里面,在里面润润喉咙,让自己清醒。”
金爱烂对前辈和同辈作家的阅读和描写洋溢着温情,更蕴含着文学薪火相传的秘密,让人联想到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说过的话:“诗人,任何艺术的艺术家,谁也不能单独地具有他完全的意义。他的重要性以及我们对他的鉴赏就是鉴赏他和以往诗人以及艺术家的关系。你不能把他单独地评价,你得把他放在前人之间来对照,来比较。我认为这是一个不仅是历史的批评原则,也是美学的批评原则。”
这提示我们,即便是金爱烂再有文学才华,再有“个人才能”,她也是在韩国文学的土壤中成长起来的树苗。阅读金爱烂,就是阅读宝贵的韩国文学传统;理解金爱烂,就是理解金爱烂和当代韩国的关系。这样想的时候,我们对韩国文学的理解似乎也加深了。因为金爱烂全部的作品,深深地扎根于韩国社会,而在《倾斜的春天,我们看到的》这篇献给“‘世越号’惨案”遇难者的散文中,作家讲述了一个沉痛的故事。
船上的某位女高中生为了摆脱不安,故意用明朗的嗓音问朋友:“斜率怎样计算?”
看似无心的玩笑话却在作家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最近我常常觉得,这句话就像年轻学生最后抛给我们的问题,也是留给我们的课题。这种倾斜该怎么办呢?摧毁所有价值和信赖的悬崖,利益总是向上,危险和责任总是留给下面,这样陡峭危险的斜率应该怎样解答?”
通过自己的所见所闻,金爱烂剥茧抽丝,不断走向惨案深处,不断追问惨案发生的原因,尽到了作为作家、作为公民的责任。事实上,惨案发生以后,很多韩国作家都以各种形式进行悼念,并且向当局施加压力,要求严厉追究责任,抚慰受难者家属。金爱烂勇敢地走在前列,承担起了文学家应尽的义务。
今天,当我们讨论社会“内卷”的时候,岂不知金爱烂早已在作品中反复探讨过这个问题。租房、考试、考公务员、婚姻、生活、死亡,每个问题都沉重如山,金爱烂却凭借自己的锦绣才华加以展示,努力化解。她的小说就是她的思想。她的写作就是她的行动。许多年以后,她的作品会超越文学,成为新闻之外弥足珍贵的社会记录,供人们反思这段过往的岁月。
金爱烂在成长。从仁川到首尔,从韩国到爱尔兰、波兰、中国,金爱烂在现实里成长;从《奔跑吧,爸爸》《滔滔生活》到《你的夏天还好吗?》《外面是夏天》,再到长篇力作《我的忐忑人生》,金爱烂在文本中成长。
她记录自己在旅途中的所思所想,反思人类的悲剧和历史,便是从更远的世界里回望自己:“无边的公园和无边的篝火,无边的故事,都是人类从很久以前就做的事。太阳一落,黑暗降临在窗外的网球场上。我写了一句话,然后又删掉了。望着窗户旁边的相框,我问约翰,问爱德华,问马高吉塔苏吉艾拉……”
她不停地追问:“你们为什么写作?”“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写?”
这是对同行的追问,也是对自己的追问。
2021年5月
作家的话
很长时间之后,我重新阅读以前的稿子,修改、抛弃,
然后想起了“名字”这个词语 。
和我擦肩而过的人的名字,
风景的名字,事件的名字。
我依然不知道某些名字,
经常对生活产生误解。
我想呼唤
最后却叫错,这样的名字也不在少数。
本书收纳了我的一段时光、我的无能、我的心,
以及我在呼唤某个人的名字时难得遇到的夺目瞬间。
我想长久地记住那些名字和时光,于是写在这里。
我要向已经成为那些名字
或者将要成为那些名字的人
还有没能全部写在这里的名字
以及我亲爱的家人和朋友
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金爱烂
2019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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