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近年来，人们对意识形态关于社会文化理论和政治实践提出的问题重新产生了兴趣。本书囊括了当代关于意识形态问题的重要论述，包括斯拉沃热·齐泽克对自马克思至资本主义当下的意识形态概念的发展研究，特里·伊格尔顿、彼得·杜斯和塞拉·本哈比对卢卡奇和法兰克福学派贡献的评估，以及阿多诺、拉康和阿尔都塞的论文。要进入文化理论中这一具有活力的领域，本书无疑是一本宝贵的指南。

关于作者

斯拉沃热·齐泽克 斯洛文尼亚卢布尔雅那大学社会和哲学高级研究员，拉康传统重要的继承人，他长期致力于沟通拉康精神分析理论与德国古典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将精神分析、主体性、意识形态批判和大众文化熔于一炉，形成了极为独特的学术思想和政治立场，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最富影响的西方激进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著作等身。鉴于其对于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犬儒主义的诠释，齐泽克被称为“从天而降的第欧根尼”。同时其对于包括黑格尔在内的德国古典哲学富有创见的批判，又使之被称为黑格尔式的思想家。

关于译者

郭建玲 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浙江传媒学院国际教育学院教授，浙江省“之江青年学者”，杜克大学访问学者，孔子学院优秀中方院长。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项，出版译著《苏格拉底的困惑》《抒情与史诗》等5部，论文被《新华文摘》《中国社会科学文摘》《人大报刊复印资料》等多次全文转载。

编辑推荐

☆本书是当代西方激进左派的代表人物、著名思想家齐泽克选取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十六位西方学者有关意识形态的论述，经过节选编排而成。正如本书的标题所表明的那样，齐泽克旨在通过这种努力，绘制出一幅自阿多诺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关于意识形态的图画。除导言部分是齐泽克另外新写的以外，本书其余所选文字都是原来发表过且可以独立成章的，但编选者显然希望读者将它们放在一起阅读，并别出心裁地将它们以章的形式编排，实质上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这本文集的编选体现了齐泽克对相关思想的敏锐洞察力和把握，从阿多诺的文章到他自己的《马克思怎样发明了症候？》，这本文集精选的每篇文章都是相关作者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经典文本，包括阿尔都塞的理论代表作之一，也是意识形态研究最著名的文章之一——《意识形态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通过这本文集，读者能较为全面地了解当代西方激进思潮的关键思想和重要问题。

☆意识形态不是我们为了逃避不可忍受的现实而建立的一种梦幻般的幻觉；在基本维度上，意识形态是一种为我们的“现实”本身提供支持的幻想结构，一种构建我们有效的、真实的社会关系的“幻觉”，从而掩盖一些不可忍受的、真实的、不可能的内核。

☆主体之所以是构成所有意识形态的基本范畴，只是因为所有意识形态都具有将具体个体“构建”为主体的功能。

☆就像洛克支持波义耳和牛顿的立场一样，意识形态批判代表了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新的描述方式的想象性生产。

目录

001/导言 意识形态的幽灵  斯拉沃热·齐泽克

043/第1章 瓶中的信息  西奥多·W.阿多诺

058/第2章 阿多诺、后结构主义与同一性批判  彼得·杜斯

085/第3章 工具理性批判  塞拉·本哈比

118/第4章  作为“我”之功能形成的镜像阶段  雅克·拉康

127/第5章 意识形态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研究笔记  路易·阿尔都塞

180/第6章 意识形态的（误）识别机制  米歇尔·佩肖

194/第7章 意识形态理论中的确定性与不确定性  尼古拉斯·阿伯克龙比 斯蒂芬·希尔 布赖恩·S. 特纳

212/第8章 关于主体性的一些新问题  戈兰·瑟伯恩

229/第9章 西方马克思主义中的意识形态及其兴衰  特里·伊格尔顿

293/第10章 女性主义、意识形态与解构主义：一个实用主义的观点  理查德·罗蒂

303/第11章 意识形态、政治、霸权：从葛兰西到拉克劳和墨菲  米歇尔·巴雷特

342/第12章 关于信念与日常生活的一次访谈  皮埃尔·布尔迪厄 特里·伊格尔顿

359/第13章 后现代主义与市场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

381/第14章 马克思怎样发明了症候？  斯拉沃热·齐泽克

430/选文来源

432/索引

试读

意识形态把个体询唤为主体

这个部分只是为了把我的第二个论点阐释清楚：不存在不依赖于主体并为主体服务的意识形态。其含义是：不存在不为具体主体服务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的这一目标只有借助于主体才可能实现，即，借助于主体的范畴及其发挥的功能才可能实现。

我这么说的意思是，尽管主体范畴是随着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兴起，尤其是随着法律意识形态的兴起，才以（主体）这个名义出现的，但它（可能以诸如柏拉图的灵魂、上帝等其他名头发挥作用）却是构成所有意识形态的基本范畴，不管该意识形态是否具有（领域的或阶级的）规定性，也不管它出现在何历史年代，因为意识形态没有历史。

我说，主体是构成所有意识形态的基本范畴，但我同时要立即补充，主体之所以是构成所有意识形态的基本范畴，只是因为所有意识形态都具有将具体个体“构建”（定义它）为主体的功能。所有意识形态的功能运作存在于这双重构成的交互作用中；意识形态无非就是以功能的物质存在形式进行的功能运作。

为了理解后面的内容，我们必须认识到，无论是写下这几行文字的作者，还是读到这几行文字的读者，他们本身都是主体，因而都是意识形态的主体（这是个同义反复的命题），这就是说，在我说过的“人生来就是意识形态动物”这个意义上说，这几行文字的作者和读者都“自发地”或“自然地”生活在意识形态中。

写下了这几行据称是科学的话语的作者，作为一个“主体”在“他的”科学话语中是完全缺席的（因为所有的科学话语按照定义都是无主体的话语， 除了在科学的意识形态中，不存在“科学的主体”）。这是另一个问题，我暂且搁下不谈。

圣保罗说得好，我们正是在“逻各斯”即意识形态中“生活、活动并存在”的。因此，对于你我而言，主体范畴是首要的“显而易见的东西”（显而易见的东西总是首要的）：很显然，你我都是主体（自由的，伦理的……）。像所有显而易见的事物一样，包括创造一个词语来“命名某物”或“表明意义”（因而包括语言的“透明性”这一显而易见之事），你我作为主体的显而易见性——这个无可置疑的显而易见性——本身也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效果、一种基本的意识形态的效果。把显而易见的事情（不动声色地，因为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当作显而易见的事情强加于人，这恰恰是意识形态的一种特性。我们不会认不出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而且，在它们面前，我们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自然反应，（大声地呼喊或“以良知的轻微之声”）说出：“那是显而易见的！对的！没错！”

在这种反应中起作用的是意识形态的识别功能，它是意识形态的两种功能之一（其反面是误认功能）。

举一个非常“具体的”例子。我们都有一些朋友，当他们来敲门时，我们隔着门问：“谁呀？”回答是“我”（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于是我们认出“是他”，或“她”。我们开了门，“没错，真的是她”。再举一个例子：当我们在街上认出某个（过去的）熟人［即（老）相识］时，我们会说，“你好！老朋友”，随后跟他握手（在日常生活中，这就是进行意识形态识别的一种物质性的仪式实践——至少在法国是这样；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仪式），这就向他表明我们认出了他（而且已经知道他也认出了我们）。

通过这种初步的观察和这些具体的例证，我只想指出，你我向来就是主体，向来如此这般地不断操练着意识形态识别的各种仪式，它们由此向我们保证，我们的的确确是具体的、单个的、独特的、（当然也是）不可替代的主体。我目前正在从事的写作和你目前正在进行的阅读，包括我思考中的“真理”或“错误”加之于你的“显而易见的事情”，在这方面也都是意识形态识别仪式。

但是，认识到我们都是主体，认识到我们是通过最基本的日常生活实践仪式发挥功能的（握手，称呼你的名字，知道你“有”自己的名字，哪怕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这也意味着你被承认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主体，等等）——这种认识只会为我们提供我们在不断（永恒地）进行意识形态识别实践的意识——这种意识就是一种识别——却丝毫不能为我们提供关于这种识别机制的（科学）知识。而正是这种知识，是我们现如今必须获得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得以意识形态来言说，并且从意识形态内部勾画出一套意图与意识形态决裂的话语，以便敢于开辟出意识形态科学（即无主体）话语的起点与开端。

因此，为了阐述“主体”为何是意识形态的构成性范畴，而意识形态也只有通过把具体的主体建构为主体才能存在，我将使用一种特殊的阐述方式：既“具体”到面貌清晰，又抽象到有思考空间，从而催发知识的生产。

我首先要提出的是：所有意识形态都通过主体范畴的运作，将具体的个体询唤为具体的主体。

这个命题要求我们暂时把具体的个体和具体的主体区分开来，尽管在这个层面上，具体的主体只有得到具体的个体的支持才能存在。

我接下来要指出，意识形态是以这样的方式“产生作用”或“发挥功能”的：它从个体中“征召”主体（将之全部收拢），或者，通过我称之为质询或传唤的实践操作，将个体“转换”为主体。从诸如警察最司空见惯的日常传唤“喂！不许动！”等实践可以想见其中的情形。

假设我所构想的理论场景发生在大街上，被传唤的个体转过身来。通过180度的转身，他变成了一个主体。为什么？因为他认识到，这个传唤“的确”是对他发出的，“的确是他（而不是别人）被传唤了”。经验表明：不论是人声还是哨音，实际的电讯传唤都不会听不到，被传唤者总是能认识到，的确是他被传唤了。尽管大部分人会“为某事良心不安”，但这怎么说都是一个奇怪的现象，而且不是单靠“犯罪感”就能够解释的。

当然，为了方便起见，为了让我的理论剧更清晰，我不得不暂且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和形式来描述。有些人在往前走。走到某处，有个声音（通常从他们身后）传来：“喂！不许动！”其中一人（十之八九正是那人）转过身来，相信/怀疑/知道是在叫他，认识到叫的“的确是他”。但在现实中，事情发生的顺序不是这样的。意识形态的存在与对个体作为主体的意识形态传唤是同一回事。

我要补充一下：貌似发生在意识形态之外（确切地说，发生在大街上）的事，实际上发生在意识形态之中。确实发生在意识形态之中的事，因而好似发生在其之外。那些身处意识形态之中的人，之所以相信自己在定义上处于意识形态之外，原因就在这里。通过意识形态，对意识形态的意识形态性质的实际否定，是意识形态的效用之一：意识形态从来不说“我是意识形态的”。必须在意识形态之外，即在科学知识之中，才能说：我现在意识形态之中（I am in ideology）（具体情况），或者我原来在意识形态中（I was in ideology）（普遍情况）。众所周知，对身处意识形态之中的指责，向来是对人不对己的（除非此人的确是斯宾诺莎主义者或马克思主义者，在此，二者是一样的）。这等于说，意识形态（对其自身而言）没有外部，但同时，（对科学和现实而言）它只不过是外部而已。

斯宾诺莎比马克思整整早了两个世纪对此做了解释，马克思虽然有所实践，却未做具体阐释。不过，让我们暂且离开这个论题，尽管这样做后果沉重，不仅是理论上的，而且直接是政治上的。因为，举例来说，整个批判与自我批判理论，马克思列宁主义阶级斗争实践的金科玉律，皆仰赖于此。

因此，意识形态把个体询唤为主体。由于意识形态是永恒的，我现在必须取消我先前阐述意识形态运作的时间形式，指出：意识形态向来把个体作为主体进行询唤，这就等于明确指出，个体向来被意识形态作为主体进行询唤。这必然导致我们得出最后一个观点：个体向来是主体。因此，个体对于他们向来是的主体而言是“抽象”的。这一观点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个体于出生之前就已经是主体，这是一个人人皆可理解的朴素现实，而非悖论。弗洛伊德表明，只要注意一下围绕着期盼孩子“降生”这一“幸福大事”的意识形态仪式就可发现，个体之于他们向来便是的主体而言总是“抽象的”。大家都知道，人们是多么地以某种方式期待着未降生的婴孩呱呱坠地。如果我们愿意撇开“情感”因素，那就相当于直白地说，这是期待未降生婴孩的家庭意识形态形式（父亲的/母亲的/夫妻的/兄弟的）：当然孩子事先就带上了父亲的姓，因而会有一个身份，一个不可替代的身份。因此，孩子在出生前就已经是一个主体，身处特定的家庭意识形态结构中，刚被孕育，就被“期待”了，并被这一结构指定为一个主体。我几乎不需要再补充说明，这个家族的意识形态结构在其独特性上是高度结构化的，而且在这一不可更改的、或多或少是“病态的”（前提是任何意义都可以被赋予这个术语）结构中，这个即将到来的主体必须“找到”它的位置，“成为”已经预先就是的性别主体（男孩或女孩）。显然，这种思想上的约束和预先设定，以及家庭中所有的教养和教育仪式，都与弗洛伊德所研究的性行为的前生殖器和生殖器“阶段”的形式有某种关系，也就是说，在弗洛伊德根据其反应称之为无意识的“控制”之下。不过，让我们把这一点也暂放一边。

让我再往前推进一步。我现在要关注的是，在这个质询场景中，“行动者”以及他们各自的角色是以什么方式在所有意识形态结构中被反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