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篇雪》是李娟创作生涯的序曲，是至关重要的开场。

文字如雪花般纯净、轻盈、静谧。

这本书初版时，只为写给一个人看，只为向一个人倾诉；而出版之后，却道出许多人曾有过的或正在经历的生命状态。

李娟说，正是《九篇雪》中的自己——“从童年和青春中赤手空拳闯了出来，还顺便把我也带了出来——好像从一场大火中把我救了出来。”

看“天生的作家”书写生命的清澈欢欣——在艰难、痛苦、绝望之处也终会诞生一颗鲜艳的果实。感受李娟细腻敏感的内心以及对待生活的勇力、希望与热爱。

愿读过《九篇雪》的人们，也能坦然勇敢地面对自己。

《九篇雪》为作家李娟的首部散文作品集。少女时代的李娟跟随家人在新疆北部阿勒泰草原上生活，在绣满羊角图案的牧场上，栽马桩、搭帐篷、做生意，赶牛、牧羊、找麻雀，住山野、走戈壁、吃抓肉……一组组鲜活的日常，向世人展现荒野深处鲜为人知的生活场景，是种种寂静的美好。全书分为三辑，第一辑“绣满羊角图案的地方”、第二辑“这样的生活”、第三辑“草野之羊”，北疆阿勒泰的大地风貌、淳朴自然的牧区生活，以及少女心中的种种情愫、幻想与希望，是李娟的灵气十足的早期创作风格的完整呈现，也是她个人的成长纪念册。

李 娟

作家。1979年出生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成长时期辗转于四川、新疆两地，有过一段阿勒泰牧场上的生活经历。1999年开始发表作品，在《南方周末》《文汇报》等开设专栏。出版非虚构长篇《羊道》三部曲、《冬牧场》、《遥远的向目葵地》及散文集《我的阿勒泰》等11部作品，其中，《我的阿勒泰》被改编为同名影视剧。

作品曾获中国好书、中华优秀出版物、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上海文学奖、天山文艺奖、朱自清散文奖等，被翻译为英文、法文、日文、俄文、韩文、土耳其文、越南文、阿拉伯文等在海外发行。在读者中产生巨大反响。

《九篇雪》首次出版于2003年，是李娟的第一部散文作品集。此为第五次修订再版。

下雪与冬天没有多大关系，一年四季都在下。只是别的日子里的雪在落下的过程中渐渐变成了另外的事物，有时以雨的形象出现，有时则是一些落叶，有时则是一场灾难，更多的时候是无边的寂寞。只有冬天的寒冷才能将它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洁白剔透地降临人间。

或者我们所看到的，所谓的“雪”，也是另外某种事物的最终命运，最后的化身。

我们永远无法忍心舍弃的美好，永远不肯罢休的痛苦，还有爱情、童年、孤独、欺骗，还有罪过、仇恨、热望、抵抗……当我们携着这所有落下，我们怎么相信，此时的我们，仅仅只是一片雪？

森林下方，碧绿的缓坡斜下来与河边深绿的沼泽相连，如嘴唇与嘴唇的相连一般温柔。连接处长满黄色的晶莹的碎花，像吻。河岸边的缓坡上斜斜立着一座木头小屋，屋顶摇摆着细长茎干的虞美人。那是爱情栖憩的地方。

我家床底长满了青草，盛放着黄花，屋顶上停满了鸟儿。那些鸟儿的小脚印细碎闪烁地移动着，清晰可爱，给人“叽叽喳喳”的感觉，虽然它们并没有叽叽喳喳地叫。我们在帐篷里愉快地生活，不时抬头看看半透明顶篷上的那些调皮有趣的小脚印。它们浑然不觉，放心大胆地在我们头顶一览无余地展示着轻松与快乐。

新 版 序

在这本书第五次再版的审校过程中，编辑老师对文中的“亍”字产生疑议。我在写到四川老家的相关文字时，习惯用这个字。因为在我的认识里，它的发音为“该”。是方言“街”的意思。并非我的杜撰，很多年前，这个字确实应用在我所在的那个小县城的现实中的角角落落。比如，那时，我们大院的铁皮门牌号写的就是“XX镇X亍X号”。政府公告栏上的通知里，张贴的文件上，提到某某街道，都用这个字。印象极为深刻。但现在，这个字在字典里的发音成了“处”，意为小步行走，通常和“彳”组为词组。短短二十年，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这个失控般飞速发展的时代里，文字的发展仿佛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种，无论是文字的演变还是规范化，都不曾掀起过什么大的社会波澜。但文字所记录的却正是所有波澜。写作正是“改变”和“不变”之间的思考。因此，哪怕“亍”这个字已经成为了错别字，我们仍决定保留它。一份小小的个人情怀吧。

写这篇序好像只为了说明这一个字。

可能前两版的自序用力过猛了，以致到了这一版，突然没啥想说的了……

那就说说这些年的变化。如前两版自序所说，当年确实嫌弃这本书。2003年首次出版后，甚至都不打算再版了。但十年后，也就是 2013 左右，市面上渐渐有了盗版，只好出了第二版。接下 来一路出到了第五版。心态也越来越好。尤其二十年后的今天，再看这些文字时，再也不会觉得：“年轻时候写得真差劲！”反而有些沾沾自喜：“起点还是蛮高的嘛！”——年龄增加带来的福利之一，就是总算没那么别扭了，总算认同了自己的一切。

谢谢二十多年来的所有读者。

李娟

2024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