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的爱，无能为力的爱

森林、小女孩、大灰狼??这是典型的小红帽式的故事元素。我想，小红帽的故事之所以经典，百余年来被不断地阐释、解构和重述，正是因为它极其精练地创造了一种故事模式，可以将简化后的善与恶放置其中，任由其较量和博弈。

在小红帽的故事中，肚子里装满石头的大灰狼*终坠入河中，淹死了。仔细想想，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有爱的结局，但在善恶终有报的逻辑下，它又显得无可厚非。

而在《小玛拉和狼》中，当狼撞上头顶的岩石昏过去，小玛拉本来可以选择立即走开，但是她没有，大灰狼的惨状激起了她的怜悯之心。从那一刻起，故事就多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这暖光显然被大灰狼感受到了，它假装继续昏倒，只为了让这种美好的感觉持续得更久一些。我想，这正是人类需要阅读的理由，我们总能从一团团故事的火光中取得温暖，让我们的心得以保有持久的柔软和良善。

随着故事的进行，我注意到一个词—轻手轻脚。小玛拉回家为大灰狼煮花草茶，为何要轻手轻脚呢？我在前面说过，这是一种经过简化提炼后的故事模式，虽然故事中没有提及小玛拉的家人，但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请看—

“别挑三拣四啦，小淘气，快点喝掉它。”这显然是小玛拉在模仿大人的口气。小玛拉在大灰狼吃掉松鸦后，狠狠地打了一下它的屁股，这显然是在模仿大人的行为。而大灰狼则委屈地道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读着读着，故事里的小玛拉仿佛是一个成人的化身，而大灰狼则变成了一个天性顽劣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把这看作是两个孩子在玩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我们可以推测，在这场游戏中，小玛拉把从父母那里学到的对自己的爱真诚地投入到了大灰狼的身上。我们还可以想见，父母对小玛拉的爱中必定也包含了对大灰狼的警惕，甚至在小玛拉独自去树林采蘑菇之前，他们还可能告诫过小玛拉：“小心大灰狼！”

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提的问题了：小玛拉为何要轻手轻脚？

从松鸦的反应我们不难推测出，小玛拉的家人是不赞成她这么做的。因为站在人类的立场来看，大灰狼就是吃人的坏家伙，它对于人类来说永远意味着危险和威胁。当小玛拉帮大灰狼包扎伤口的时候，当小玛拉给大灰狼喂茶的时候，当大灰狼一口吞下松鸦的时候，小玛拉随时都面临着被吃掉的命运，她身处的危险和威胁从来就没有解除，也不可能解除。

小玛拉的家人是无可厚非的，而小玛拉明知大人可能不赞同，却依然“轻手轻脚”，避开大人的目光，愿意为身处逆境中的大灰狼奉献一点关爱和同情，这就是故事的动人之处。而且，经过爱的洗礼，代表着恶的大灰狼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望，而代表着善的小玛拉获得了又一次的心灵成长。

然而，这个故事的*明之处，不是讲爱的奉献，不是讲善对恶的改变，而是讲爱的无能无力。它不回避人生中残酷的部分，在反鸡汤式的叙事中告诉我们，爱不是*的，爱也有无法跨越的鸿沟。这就为作品增添了一种复杂、迷离、欲说还休的况味。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爱的确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儿童文学作家，“2014凤凰传媒·中国好编辑”   孙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