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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书依凭史事，叙事简明，脉络连贯，论述扼要，叙述每一个朝代的所以兴和所以亡，能满足大部分关心中国历史而又欠缺充分时间的读者需要。

【内容简介】

该书共15章，从上古时代一直讲到清朝的灭亡，每章分为6-7节，前几节为该朝代的从建立到灭亡过程的阐述，其中包括该朝代的社会状况、经济状况、文化状况、政治格局以及后来决定历史走向的重要人物和历史事件（改革、变法、内部争斗、外部战争）等，每一章的最后一节是对该政权政治得失的评论和启示，也是该书的一大特色。

【作者简介】
王式智，男，生于1916年11月28日，祖籍浙江临海。曾在辛亥革命知名人士屈映光创办的振华中学（临海城西中学的前身）任校长。后移居台湾。

【目录】

第一章 神话和传说的时代       

第一节 盘古以来的神话    

第二节 三皇五帝的传说    

第三节 原始国家的形成及其与边疆民族的交往    

第四节 禅让政治        

第五节 地下材料的发现    

第六节 评鉴

第二章 夏商周三代的递嬗       

第一节 禹受舜禅        

第二节 夏启传子        

第三节 汤王放桀        

第四节 武王伐纣        

第五节 封建国家的成长与衰落        

第六节 诸子争鸣与孔孟思想    

第七节 评鉴

第三章 嬴秦帝国的兴亡  

第一节 嬴秦的统一中国      

第二节 嬴秦开国的规模    

第三节 嬴秦的开拓疆土    

第四节 嬴政的暴力政治    

第五节 李斯、赵高、胡亥        

第六节 豪杰亡秦        

第七节 评鉴        

第四章 刘邦兴汉与王莽篡位  

第一节 开国皇帝刘邦        

第二节 西汉初期的政治    

第三节 汉武帝的文治与武功    

第四节 西汉帝国的衰落    

第五节 新莽篡汉        

第六节 评鉴        

第五章 光武中兴与曹丕篡汉

第一节 儒生皇帝刘秀        

第二节 东汉初期的政治    

第三节 东汉的捍卫边疆    

第四节 东汉帝国的衰落    

第五节 曹魏篡汉        

第六节 评鉴

第六章 魏蜀吴三国鼎立  

第一节 曹操有中原    

第二节 刘备取成都    

第三节 孙权据江东    

第四节 三国的分合    

第五节 三国的民族纠纷    

第六节 评鉴

第七章 内外交困的两晋  

第一节 两晋的政治与风尚        

第二节 八王之乱        

第三节 五胡十六国    

第四节 东晋的北伐与内乱        

第五节 大动乱与大融合    

第六节 评鉴

第八章 南北朝的对峙       

第一节 南方政权的更迭    

第二节 北方统治的转移    

第三节 北魏孝文帝的迁都和汉化    

第四节 南北武装的对峙    

第五节 南北社会的异同    

第六节 评鉴        

第九章 隋帝国的建立与破灭  

第一节 杨坚篡周灭陈        

第二节 开皇的治绩    

第三节 隋炀帝骄奢虐民    

第四节 隋炀帝征服四裔    

第五节 隋末大乱与丧亡    

第六节 评鉴

第十章 大唐帝国的盛衰

第一节 太原起兵与扫灭群雄    

第二节 唐朝开国的规模    

第三节 唐太宗与唐玄宗    

第四节 大唐帝国的衰落    

第五节 唐代的边疆民族    

第六节 唐的乱亡        

第七节 评鉴

第十一章 混乱的五代十国

第一节 混乱的时代    

第二节 五代的更替    

第三节 十国的兴灭    

第四节 契丹的侵凌    

第五节 沙陀和契丹的汉化        

第六节 评鉴

第十二章 贫弱的大宋帝国       

第一节 赵匡胤的开国        

第二节 两宋贫弱的原因    

第三节 北宋的变法与党争        

第四节 北宋的边患    

第五节 南宋的苟安    

第六节 评鉴

第十三章 横跨欧亚的蒙元帝国       

第一节 铁木真、窝阔台父子的创业        

第二节 元世祖忽必烈入主中国        

第三节 蒙古西征及其影响        

第四节 蒙元统治的虚弱

第五节 元末大乱及覆亡    

第六节 评鉴        

第十四章 再兴汉族的大明帝国       

第一节 开国皇帝朱元璋    

第二节 成祖靖难与仁宣郅治    

第三节 明代的宦官与党争        

第四节 明代的武功与边患        

第五节 大明帝国之覆亡    

第六节 评鉴        

第十五章 满清帝国的建立与丧亡  

第一节 满清入关与清初政治    

第二节 清初的武功与开边        

第三节 大清帝国的中衰    

第四节 欧西帝国主义的侵略    

第五节 晚清的自强和维新运动        

第六节 清末的政局

第七节 评鉴        

【精彩书摘】

第一章 神话和传说的时代

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对于他们的祖先及其赖以生存的世界，都有着美丽的神话和传说。绝大多数的民族，都相信天地万物，当然也包括人类，乃是上帝（或神圣）创造出来的。至于他们民族的始祖，希腊人认为是至尊的普罗米修斯所创造。印度人认为是第一尊神苏阿衍菩把自己劈成了一男一女，繁衍而成为众多的人类。在《旧约全书》里，到了第六天，耶和华才用地上的尘土，比照自己的形象造了一个男人；然后又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取出一根肋骨，造了一个女人；他们两个在伊甸园里，成了夫妇；他俩的子孙，布满大地。此外，有些民族认为他们的祖先是神（上帝）的选民，有些民族认为他们的祖先是神和人的后裔，有些民族认为他们的祖先是灵兽和人的后裔。世界上各民族有关其祖先原始生活的传说，多瑰丽动人。我们中华民族，亦不例外。盘古氏的开辟天地，是神话。三皇五帝的功业，是传说。

第一节 盘古以来的神话

我们中华民族创世的神话，似乎最为奇特。盘古氏是人，不是上帝，不是神。刘恕说：“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氏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氏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然则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其死也，头为五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刘恕《资治通鉴外纪·卷一·包牺以来纪》)“先儒说盘古，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喜为晴，怒为阴。”“秦汉间俗说，盘古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右臂为北岳，左臂为南岳，足为西岳。”“吴楚间说，盘古夫妻，阴阳之始也。”

天地混沌如鸡子，混沌指的是什么呢？皇甫谧的《帝王世纪》解释说：“昔者天地未分，谓之太易。元气始萌，谓之太初。气形始端，谓之太始。形变有质，谓之太素。质形已具，谓之太极，亦曰混沌。”这解释，读起来难免有太微妙太精细的感觉，拿太极来说明混沌，对于后学者也不会有多大的帮助。我们只能说，混沌即是太极，乃是天地未开辟前的原始的结构。因为盘古氏生长在这个结构的中间，所以它的形状，如同鸡子（蛋）一样。

因为盘古氏生在混沌的中间，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盘古氏是主动的，积极的。天的日高一丈，地的日厚一丈，虽然不一定受到盘古氏的制约和影响，盘古氏至少是和天地同时存在，同时生长的。

刘恕是宋朝京兆人，去古已远，其说不经。开头只说盘古，后来又说盘古夫妻，盘古的妻子从哪里来？盘古的头和四肢，怎样会变成五岳？目、脂膏、毛发，怎样会变成日月、江海、草木？盘古的泣、气、声、瞳、喜、怒，怎样会变成江河、风、雷、电、晴、阴？盘古、天、地三者的结构关系，果真如同鸡子吗？这在今人看来，都是难以理喻和自圆其说的。如果我们把它当作中华民族创世的神话，却是弥足珍贵的。因为：第一，它说明盘古氏是人，不是神，不是上帝。这个人和天地同时存在，同时成长。第二，它说明盘古氏的身体发肤，呼吸喜怒，变成了宇宙间的万物，生物始于盘古。第三，它说明盘古、天、地三者，都是先万物而存在，是万物的创造者。第四，它说明盘古夫妻乃是我们中华民族，亦即全人类的始祖。

刘安于《淮南子》中说：“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刘恕又说：“包牺氏没，女娲氏代立，号女帝，是为女皇。元年辛未，风姓。蛇身人首。作笙簧，张云幕而枚占神明。往古之时，四极严，九州岛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汪洋而不息。猛兽食精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柱，杀黑龙以济冀川，积芦灰以止淫水。天不足西北，故日月移焉；地不足东南，故百川注焉。苍天神，四极正，淫水涸，冀川平，蛟虫死，精民生，承庖牺制度，无所革造，在位一百三十年。” （刘恕《资治通鉴外纪·卷一·包牺以来纪》）女娲氏是女皇，身体像蛇一样的灵活，她的炼石补天，乃是继盘古开辟天地以后最动人的神话。第一，它给盘古氏的开辟天地加上一层神奇的附丽。天地虽然开辟了，难免不完整，欠周全，偶然或被鲁莽而暴烈的人物所破坏，所以九州裂，火爁炎，水汪洋。怎么办呢？总要有一个神样的伟大人物来解救，于是出现了蛇身人首的女皇女娲氏，炼五色石，断鳌足，杀黑龙，积芦灰来补救。第二，它给初民时代的滔滔洪水和高涨热焰，做了一个玄秘的说明。上古的洪水为患，乃是极为普遍的，古籍的记载，多有可考。上古的山林燃烧、火山爆发和地壳破裂，也是间常出现的。第三，它给中国的地理形势，西北高，东南低，做出瑰丽玄妙的解释。西北多山，宜于仰望月日的光华。东南多水，造成景色秀丽的原野。第四，它说明冀川，亦即河北一带，乃是中华民族较早定居的地方。

皇甫谧的《帝王世纪》也说：“伏羲氏蛇身人首，神农氏人身牛首。”世界上当然不可能有这两种人。伏羲氏蛇身人首，象征着他的身体如蛇一样的灵活，能够潜匿于森林之中，猎食禽兔，游泳于河川之中，捕捉鱼鳌，过着渔猎的生活。神农氏人身牛首，象征着他的面貌像牛一样，能够生存于草原地区，嚼食蒭草，吞吃谷物，过着农耕的生活。蛇身人首和人身牛首的神话，帮助我们了解初民的两种不同的生活。

许慎《五经正义》说：“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中国古籍的记载，确是如此。如华胥履大人之迹而生伏羲，安登感神龙之首而生神农，附宝见电光绕斗而生黄帝，女节感流星而生少昊，女枢感虹光而生颛顼，庆都感赤龙而生尧，女嬉吞薏苡而生禹。自有人类以来，没有男人，女子是不可能生出儿女的。无父感天而生的神话，一方面说明在婚姻制度没有建立以前，儿女只有知道母亲为谁氏，不能知道父亲为谁氏。另一方面则是后人为欲推尊祖先，因而神化其祖先以示有别于常人而已！

中国的四裔民族，亦有类似无父感生的神话。盘瓠蛮族的祖先为犬，高车突厥的祖先为狼，蒙古的祖先为狼，九陉蛮的祖先感浮木而生，满族的祖先吞朱果而生。大概人类各种族的进化，都经过母系社会的阶段，其时亲属杂交，子女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后人为要推尊其始祖，遂造作臆断，谓为天神、灵兽或秀木所托化了。

民族的神话，源诸初民对于其种族所由来的一种丰富的想象力。中华民族创世的神话，认为我们的始祖盘古氏和天地共始生，成万物，并没有假借上帝、天神、灵兽、秀木，用来附会渲染。在全世界的创世神话中，别具一格。

第二节 三皇五帝的传说

三皇五帝的传说，起于二千二百年前秦王嬴政的议尊号。嬴政兼并了六国，认为秦王这个称号，和周王、燕王、赵王、齐王、魏王、韩王、楚王没有什么差别，不足以称成功，传后世，乃于二十六年召集丞相、御史、廷尉议尊号。其时的丞相王绾、御史冯劫、廷尉李斯，经过一番研讨，会同奏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甸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师，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王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司马迁《史记·卷六·秦始皇帝本纪》）因为王绾、冯劫、李斯三人于廷议中提到五帝和三皇，足证当时已有三皇五帝的传说。时代越往后，后人对于这个传说，附丽的也越多。

西汉的司马迁作《史记》，始于《五帝本纪》，对三皇没有记载。唐朝的司马贞作《补史记三皇本纪》。宋朝的刘恕作《资治通鉴外纪》，于盘古氏之后，叙述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有巢氏、燧人氏、包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使得三皇到底是谁，更增疑云。

和三皇一样，五帝到底是谁，亦有不同的说法。孔子删书，断自唐虞。孔子为什么不记述尧舜以前的事情？有人认为唐虞以前是传说的时代，孔子不能引传说为信史。有人认为在孔子的时代，也许根本没有三皇五帝的传说。《易下系》说：“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包羲氏没，神农氏作。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有人因此认定包羲、神农、黄帝、尧、舜为五帝。但是，在孔子的记述中，既没有正面道及五帝，我们自不宜据此而附会臆说。

管子说：“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谋得兵胜者霸。”（管子《兵法篇》）管仲生当孔子之前，管子这本书，大部分都是后来的好事者加上去的，所以连管仲死后的事情，也有记述。不过，上引这十八个字如果不是管仲本人所说的话，至少亦足以代表周秦或秦汉期间部分学者对于皇、帝、王、霸的看法。大概当时的学者，对于古代的统治者，有一个口耳流传的分类，认为能够发明或创新一种事物，改善人民的生活，便可称为皇；认为能够洞察或明白事物的道理，领导人民进步的，便可称为帝。认为能够道通仁义，以德服人者，便可称为王。认为能够谋得兵胜，以力服人者，便可称为霸。

刘恕对于天皇、地皇、人皇的记述，简略而暧昧。“天皇氏、天地初立，元气肇始。岁起摄提，有神人一身十一头，号曰天皇。或云一姓十二人，被困在西北柱州昆仑山下，治一万八千岁。天皇之先，乾曜合元，天地成位，君臣道生。君有五期，辅有三名。君之用事五行，王亦有五期。辅有三名，公卿大夫也。”（刘恕《资治通鉴外纪·卷一·包牺以来纪》）“地皇氏代天王，一姓十一头，兴于熊氏龙门山，定星辰，分昼夜，以三十日为月，十一月为冬至，治一千年，或云八千年，或云一万一千年”“人皇氏代地皇，九头，兄弟九人，生于刑马山，出于堤地之口，依土地山川形势，裁度为九州，谓之九国，各居其一，而为之长。人皇居中州以制八辅，驾六羽，乘云车，使风雨。兄弟各三百岁，或云各一百岁，一百五十二代，合四万五千六百年，谓之九头纪”“一云天皇、地皇、人皇，兄弟九人，分长天下”。其记天皇，君之用事五行，王亦有五期，以公卿大夫为三辅，不过说明当时已有众人之事，必须建官分职去处理而已。其记地皇，定星辰、昼夜、月日、冬至，不过说明当时已能制作历算，以记时间日期而已。其记人皇，依山川，分九州，不过说明当时已经区划疆界，以便辖地分治而已。至于驾六羽，乘云车，使风雨，乃是描述出巡的神话。而所记的年岁，复作不肯定的语意，足见秉笔之际，连他本人也是不大采信的。刘恕所编织的天皇、地皇和人皇，显然还不能满足后人好奇求知的心理。

如果我们以燧人、伏羲、神农为三皇，似乎更合乎初民生活进化的历程。

“古之世……民食果瓜蚌蛤，腥臊恶忽，而伤害肠胃，民多病疾。有圣人作，上观星象，下察五木，钻燧取火，炮生为熟，养人利性，避臭去恶，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曰燧人氏。”（谯周《古史考》）这就是说，燧人氏代表火的发明。由于火的发明，化腥臊，去臭恶，减少病害，改善了人民大众的生活，燧人氏遂被当时的人民推举为天下的领袖。

“大皞庖牺氏、风姓、代燧人氏继天而王。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蛇身人首，有圣德。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旁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于是始制嫁娶，以俪皮为礼。结网罟以教佃渔，故曰宓牺氏。养牺牲以充庖厨，故曰庖牺氏。”（司马贞《三皇本纪》）这就是说，伏羲氏代表八卦（符号）、书契（文字）、嫁娶（婚姻）、网罟（渔猎）、牺牲（牧畜）的五大发明，改善了当时人民的生活。当时最使人民感激其恩德的，可能还是结网打鱼的渔猎和养殖牺牲的牧畜。当然，依从人类社会进化的观点，替代结绳的文字发明，以俪皮为礼的婚姻制度，也是两件极为重大的事情。

“神农氏，姜姓。长于姜水，以火承木，故曰炎帝。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嬴蚌之肉，多疾病毒伤之害。神农以为人民众多，禽兽难以久养，乃求可食之物，相土地燥湿、肥硗、高下，因天之时，分地之利，教民播种五谷。作陶冶斤斧，为耒耜锄锣，以垦草莽，然后五谷兴，以助果蓏实而食之。又尝百草酸咸之味，察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天下号曰神农。”（刘恕《资治通鉴外纪·卷一·包牺以来纪》）这就是说，神农氏代表耕稼和医药的发明。这两大发明使得古代的人民进入农耕的生活，减轻疾病的苦楚，贡献是非常巨大的。

三皇是三位伟大的发明家，一位发明取火，一位发明牧畜，一位发明农耕。他们都将发明公开出来，教导人民，改善了人民的生活。他们也获得了人民的拥戴，很自然的，被推举为人民的领袖。当时的人民还发自尊敬和钦佩的心情，即以他们所发明的，来称呼他们和他们的后人。

孔安国的《尚书序》，皇甫谧的《帝王世纪》，都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而以玄嚣（少皞）、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司马迁的《五帝本纪》，指的是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相传黄帝都于涿鹿（今河北省涿鹿县），颛顼都于帝邱（今河南省濮阳县），帝喾都于亳（今河南省偃师县），帝尧都于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县），帝舜都于蒲阪（今山西省永济县），而且都是一家人。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㠯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凌诸侯，诸侯成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今河北省怀来县）之野，三战而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轩辕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今河北省涿鹿县）之野，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黄帝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衙。”“黄帝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时播百谷草木，淳化鸟兽虫蛾，旁罗月日星辰土石金玉，劳动心力耳目，节用水火财物，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以上所引，说明：第一，当神农氏的后人没有力量用来抑制诸侯的侵暴，轩辕氏乘时崛起，习用干戈来征伐不听命的诸侯。第二，轩辕氏后来打败了炎帝，擒杀了蚩尤，遂取代神农氏，被诸侯推举为部落的共主（帝、天子）。第三，当时的诸侯（部落主）对天子（共主、帝）还没有养成绝对服从的习性，各地叛服无常，黄帝虽然邑于涿鹿之阿，仍须不时前往各地征伐，所以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第四，黄帝知人善任，以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为主要的助手，帮同治理百姓，人民安居乐业。第五，黄帝特别留意地力与资源的开发，教导人民种植五谷和桑树，使人人都有饭吃，都有衣穿；并且还要人民劳动心力耳目，节用水火财物，养成勤劳节约的风气。他的德化，甚至泽及鸟兽虫蛾，金石水土。黄帝是一个多才多艺的贤能领导者，是无可置疑的。

“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而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依鬼神以剬义，治气以教化，絜诚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小大之神，月日所照，莫不砥砺。”（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这就是说，第一，颛顼是一个深谋远虑、通达事理、留心天时地利、讲求教化和敬重祭祀的人，他能够继承父祖的遗业。第二，由于颛顼的谨慎治理，北至幽陵，南至越南，东至海，西至居延，都推尊他为部落的共主（帝、天子）。从颛顼的治绩来说，他有资格被称为贤能的领导者。

“帝喾高辛氏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生而精灵，自言其名。普施利物，不于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财而节用之，明鬼神而敬事之。其色郁郁，其德嶷嶷，其动也时，其服也土。帝喾既执中而偏天下，月日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帝喾是一个才德俱优、节用爱民、敬事鬼神、处事中和的领导者，所以月日所照、风雨所到的地方，人民都听命服从于他。

“帝尧者放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黄收纯衣，彤车乘白马，能明驯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万国。” （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尧又曰：‘嗟四岳，汤汤洪水滔天，浩浩坏山襄陵，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皆曰鲧可。尧曰：‘鲧负命毁族，不可。’岳曰：‘异哉！试不可用而已。’尧于是听岳用鲧，九载而功用不成。”“于是尧妻之（舜）二女，观其德于二女，舜饬下二女于娇纳，如妇礼，尧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五典能从。遍入百官，百官时序。宾于四门，四门穆穆，诸侯远方宾客皆敬。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尧以为圣，召舜曰：‘汝谋事至而言可，绩三年矣，汝登帝位。’”以上所引，说明：第一，尧的治理人民，仁爱、勤劳、俭仆、节用，由亲而疏，由近而远，做到了合和万国的境界。第二，尧知道鲧不能治理当时的滔滔洪水，因为四岳的力保，不得已而用鲧。鲧治水九年，未能成功。第三，尧听说舜贤能，先妻以二女，观察其处理家庭的表现。再试以吏事，考验其历事教育、内政、外交和财经的才能，都着成绩，然后传以帝位。在中国历史上，尧是最为后世所称道的天子。

“虞舜者，名曰重华。舜父瞽叟盲，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爱后妻子，常欲杀舜，舜逃避。及有小过，则受罪。顺事父及后母与弟，日以笃谨，匪有懈。”（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雷泽，雷泽之人皆让居。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舜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舜宾于四门，乃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迁于四裔以御螭魅。”皋陶为大理平，民务伏得其实。伯夷主礼，上下咸让。垂主工师，百工致功。益主虞，山泽辟。弃主稷，百谷时茂。契主司徒，百姓亲和。龙主宾客，远人至。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辟违。唯禹之功为大，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以上所引，说明：第一，舜是出名的孝子，又能够处人，是天生的领袖人才。第二，舜用八恺主后土，百事以兴。舜用八元布五教，百姓亲和。舜流放混沌、梼杌、穷奇、饕餮四凶族，四方向化。第三，舜任命皋陶、伯夷、垂、益、弃、契、龙及十二牧，均有卓越的成就；而禹的治洪水，定九州，修职贡，厥功尤伟。在中国历史上，舜是和尧并称的圣明天子。

五帝是五位贤能的领导者。由于他们的洞察事理，英明领导，人民得到安定和平的生活。他们之中，每一位都曾替广大的人民服务，每一位都在中国历史的演进中，做过贡献。

第三节 原始国家的形成及其与边疆民族的交往

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类因为食色这两种冲动的作用，便组织了家庭，创造了社会，建立了国家，促使全体人民共谋生活的安定和进步。

太古的时代，地广人稀，果实多，禽兽亦多。在人与兽争的期间，人众不多，食物的获得，并不怎样困难。男女的交配，不媒不聘，极其自然。等到人众繁衍，生口增多，广大的土地上到处都有人类的足迹，禽兽也就渐渐减少了。这时候，人类因着维持共同生存的需要，相聚为部（村）落，形成氏族。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远比初民时代复杂。共同聚居于一个部（村）落的人民，自然需要守望相助。

自伏羲氏以俪皮为礼，始制嫁娶，有了婚姻制度以后，家庭的组织出现了，而且一直就成为社会稳定、国家安宁的最重要因素。后来，更由于母系社会而进入父系社会，各部落实行族外婚制，同一氏族的男女，不能通婚。某一个氏族的男子，必须向另一个氏族求娶女子，才能婚配。这使得人与人之间，氏族与氏族之间，由于血缘的混合，行动的交往，接触增多，关系愈加复杂。

人类最初食物的取得是随环境而异的。居住森林地区的人，以猎取野兽为生。居住草原地区的人，以采取植物为生。后来人口增多，居住森林地带的人，将猎取到的野兽饲养起来，进而一群一群地放牧，而变为游牧民族。居住草原地带的人，将采集而来的植物栽培起来，进而一片一片地耕种，而变为农耕民族。

黄帝轩辕氏，又称有熊氏，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先战胜炎帝，再战胜蚩尤，以游牧民族来统治农耕民族。这两种不同生活方式的民族，住在同一地区，时日既久，渐渐地过着以农业为主的生活。后来不但言语相同，习俗相同，信仰相同，更因为彼此通婚而发生同一的血统，铸成了炎黄一家的中华民族的最早世系。两大氏族的和平共存，以及由和平共存而发生的新事物，如领土的扩大、人口的增多、环境的变换、生计的营求，便创造了许多新文化。相传黄帝“设官分职，划野分州，经土设井，以塞争端”“立步制亩，以防不足”“命曦和占月，常仪占日，臾区占星气，伶伦造律吕，大挠作甲子，隶首作术数，容成着调历”“伯余作衣裳，胡曹作冕，于则作履，伯益作井，雍父作杵臼，巧垂作舟，奚仲作明堂宫室之制，赤将作木正，宁封作陶正，共鼓仪荻制舟楫”“仓颉作文字，史皇作图”“掸作弓，夷作矢，掘奇作阵法”“岐伯作内经，雷公究脉息，俞跗擅解剖，巫彭处方饵”“范金为货，制金刀，立五币”。从黄帝时代的制作发明看来，实在具备了原始国家的规模，使得后世的中国人，都自称是黄帝的子孙。

自神农氏教民耕稼，中原地区的人民最先进入农耕的生活。黄河流域的沿岸，散布着固定的部落（氏族），通沟渠，修水利。黄帝轩辕氏进入中原后，因为农耕能够供应更充足较可靠的食物，北方的游牧民族，自然需要与土著的农耕民族相结合。自黄帝以至于帝舜，莫不教授农时，力田耕嫁，以裕民食。他的元妃嫘祖，更教导当时的女性种桑、养蚕、缫丝。以农业为中心的其他有益于人类生活的新事物、新文化，也随着全面发扬起来。但居住于边远地区的人民，或因为土壤气候的不宜耕种，或因为不肯放弃骑射的游牧生活，他们的生活方式，自然要和中原地区不同。这些居住于边疆地区的游牧民族，猛勇强悍，习于骑射，居处无定，遇到水草贫乏或寒冷异常的季节，很自然地要对农耕民族发出新奇的好感，羡慕其丰足的生活。在求生与掠夺欲念支配之下，还可能聚众入侵中原，劫夺粮食、衣服、财物，甚至妇女和儿童。

皇与帝，都是远古时代的君长。所谓皇，时代较早，是某一个部落中自然产生的领袖。纵使他也为其他部落所尊重，乃是属于自发性的，并没有加上强制的约束的力量。至于帝，时代较迟，乃是各部落公推出来的共主或盟长，亦即原始国家的君主，对内担负有会盟、平讼、祭祀、伐叛和巡狩的责任，借以维持部落间的和平，确保人民生活的安定和丰足。对外他还要和边疆地区的游牧民族打交道，毋相侵暴，确保中国和边疆民族的和平。“黄帝北逐荤粥，会诸侯于釜山”，说明了天下的共主，有责任领导国内的各个部族，共同来赶走外来入侵的边疆民族。

自黄帝至尧舜，四百年间，《竹书纪年》有着颇多与边疆民族交往的记载：

“黄帝五十九年，贯胸氏来宾，长股氏来宾。”

“颛顼七十八年，术器作乱，辛侯灭之。”

“帝喾十六年，使重帅师灭有郐。”

“帝尧十六年，渠搜氏来宾。”

“帝尧二十九年，僬侥氏来朝，贡没羽。”

“帝尧七十六年，司空禹伐曹魏之戎克之。”

“帝舜十五年，帝命夏后有事于太室。”

“帝舜二十五年，息慎氏来朝，贡弓矢。”

“帝舜三十五年，帝命夏后征有苗，有苗氏来朝。”

“帝舜四十二年，元都氏来朝，贡宝玉。”

上引各事，有用宾字，有用朝字，有用贡字，有用灭字，有用伐字，有用事字，有用征字。贯胸氏、长股氏、渠搜氏、僬侥氏、息慎氏、有苗氏、元都氏、术器、有郐、太室、曹魏之戎，都是边疆地区的部落（氏族），足证五帝和边疆民族的交往，已经有着多种不同的关系。

第四节 禅让政治

黄帝开始称帝，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都是黄帝的子孙。

帝尧知道嗣子丹朱的不肖，不足以授天下，于是将帝位传舜。帝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预荐禹于天，舜崩三年，禹践天子位。帝尧和帝舜本其天下为公的胸襟，传贤而不传子，天下后世的人都在赞美他们，称颂为禅让政治。

中国历史发展到五帝的时代，管理众人之事的政治已经相当复杂。作为一个天下的共主，有许多的工作必须处理。田地的耕稼、五教的普施、历算的订颁、祭典的举行、寇贼奸宄的防制、山林川泽的掌管、各州贡赋的征集、边疆民族的交往，都需要物色有才能的人物，帮同主持。特别是部落与部落间发生冲突，或是某一个诸侯起来叛乱的时候，更有待共主的排解或弭平。凡此种种，从事务的性质来说，都是加诸共主的艰巨的职责。从行为的表现来说，则是共主所特有的极大的权力。共主能够以命令动员普天下的人力和财物，从事其决定要做的工作，所以羡慕权力的人，都称说当共主的富有天下。帝尧和帝舜肯将富有天下的权位，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禅让当时的贤能，当然是一种极为崇高的道德行为。他们二人得到天下后世的赞颂，可说是实至名归。自古以来的中国知识分子，深刻了解家天下政治的祸害，对于传说中尧舜的禅让政治，都表示由衷的称颂。

在中国历史中，是不是只有尧舜实施禅让政治？刘恕《资治通鉴外纪》：“昌意子颛顼，十年而佐少皞，十二而冠。颛顼二十登帝位。”“少皞孙峤极之子曰喾，生而神贤，自言其名，年十五，佐颛顼。帝喾三十登帝位。”如果刘恕所说有其可靠性，则少皞和颛顼早就舍亲子而传位给贤能的侄子了。刘恕又说：“帝挚，在位九年，不善崩。或云荒淫无法度，不修善政，见废。”“帝尧，帝喾之子。年十五，长十尺，佐兄挚，受封唐侯。……常梦攀天而上之，年二十而登帝位。”颛顼、帝喾和帝尧都是先充当一段时期的佐理政事，然后登上帝位的。

司马迁说：“尧曰：‘嗟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践朕位？’岳应曰：‘鄙德忝帝位。’尧曰：‘悉举贵戚及疏远隐匿者。’众皆言于尧曰：‘有矜在民间者曰虞舜。’尧曰：‘然！朕闻之，其如何？’岳曰：‘盲者子，父顽，母嚣，弟傲，能和以孝，熏烝治，不至奸。’尧曰：‘吾其试哉。’”（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谓四岳曰：‘有能奋庸美尧之事者，使居官相事。’皆曰：‘伯禹为司空，可美帝功。’舜曰：‘嗟然禹！汝平水土，维是勉哉。’”如此说来，舜和禹都是经过四岳（元老重臣）的推荐，先被任命为佐理政事，而后登上帝位的。

司马迁又说：“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让丹朱于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狱讼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丹朱而讴歌舜。舜曰：‘天也夫。’而后至中国，践天子位焉，是谓帝舜。”（司马迁《史记·卷一·五帝本纪》）“舜子商均亦不肯，舜乃豫荐禹于天，十七年而崩，三年丧毕，禹亦让舜子如舜让尧子，诸侯，归之，然后禹践天子位。”是则舜和禹不仅经过四岳的荐举，做过佐理政事，而且于帝尧和帝舜死后，还避让一段时间，因为得到诸侯和人民的归心，然后不得不登上帝位的。

“禹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禹子启贤，而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治，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于夏后帝启。”（司马迁《史记·卷二·夏本纪》）“有扈氏不服，启伐之。”“有扈夏同姓，或云启之庶兄，以尧舜传贤，禹独与子，故伐启。”从有扈氏的表示反对，不惜以兵戈相见，足证当时确实存在着公天下的禅让政治。

被传为千古美谈的禅让政治，似乎并非自唐虞时候开始。禅让的方式，也并不是很草率的。三皇时代，无可查考。到五帝时代，可能已经成为一种相沿成习的帝位继承制度。当在位的统治者（帝、共主）年老时，可以商请四岳（元老重臣）推荐一位贤能的青年，或杰出的人才，作为佐理政事，考验他有没有领导的才能和服务的品德；当年老的统治者亡故，三年丧毕，再经过诸侯和民意的选择，然后践位为新任的统治者（帝、共主）。

第五节 地下材料的发现

人类已经进步到科学的时代。在人类理性充分觉醒的今天，我们对于开辟天地、炼石补天一类的神话，只能说是借此来欣赏老祖宗们别开生面的想象力。对于三皇五帝的传说，很自然的，我们会持着怀疑的态度，没有人敢于肯定其为真人真事。但是，自民国十年以来，中外的人类学家、地质学家和考古学家却在我国的地下，发掘出很多的资料，证明三皇五帝的传说，大致是正确的。

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二日，当时的北平学术界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学术讲演会。瑞典的地质学家安德生博士在会中讲演，结论是：“在中国境内确有原始人类的遗留，这地点在离北平不远的周口店。” （该次学术讲演会原为欢迎来华访问的瑞典皇太子安德生博士的讲演，主要在证明二十多年以前德国舒罗塞教授对于龙骨的研究结论。）这报告震惊了当时在场的听众，也引起全世界学术界的兴趣和重视。稍后，在美国罗氏基金会的支持下，包括英、美、法、德、奥、加、瑞典以及我国地质学家在内的周口店发掘工作开始了。我国的丁文江博士领导着这个组织，主持室内研究的是加拿大的步达生博士，指挥发掘工作的是瑞典的卜林博士。到了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六日，卜林博士在龙骨山向谷的一面，寻到了一颗完整的臼齿，镶在露地的头骨上。步达生致力于这颗臼齿的研究，确定它是一个大约八岁孩子的第一臼齿，是古人类学上的一个新种。步达生博士推断这是五十万年以前的人类，并且命名为“中国北京人”。次年的春天，周口店又掘出一个成人下颚的右半，与三颗牙齿连在一起；还有一个孩子的下颚部分，和几块碎骨片。一九二九年的十二月二日，在第二洞发现了一个完整的头骨，一部分掩盖着松沙，另一部分夹在硬土中。由于这一个完整头骨的发现，对于“中国北京人”的许多推测，提供了充足的证据。消息传播到全世界，五十万年以前人类的老祖宗北京人复活了。魏登瑞博士说：“中国原人（北京人）虽为原始性，但绝对属于真的人类。”“北京人是人，与大猩猩不同。”

在龙骨山的洞穴里，与“北京人”同时出土的，有大量的兽骨、火灰、余烬和木炭，也有植物的种子和果核，还有石器和骨器。这些东西，和“北京人”同一地质，同一时代，代表着“北京人”的文化。用这些东西，可以描绘出一幅“北京人”生活的图画。

李济博士曾经就“北京人”的生活状况，加以推断。他说：“猿人出土的兽骨，百分之七十是鹿骨，其他是豹、穴熊、剑齿虎、土狼、象、水牛、野猪、马等类。‘北京人’似乎能用投远的武器，像木造的标枪来狩猎；因为这些兽类有的是猛兽，有的能够疾走，没有投远的武器，是不能单凭赤手空拳所可猎取的。洞穴里的木炭、火灰、余烬和烧过的兽骨，可以证明北京人会烤肉了。可以想象得到，在北京人以前，已经发明了火。如果中国真有燧人氏的话，那也一定在北京人之前。猿人洞发现了植物的种子，说明了北京人并不是只会食肉。那些古植物的种子，是榆科、朴树属，与它相同的现代的种类，生长在北美洲和亚洲北部，是一种矮小的灌木。最足以证明北京人文化发展阶段的，应该是遗留下来的大量石器。这些一石器，可分为中锋砍器、偏锋砍器、石片器和石核器四大类。”（李济《北京人的体质与生活》）

在洞穴的最里层，有一个高出的土台，北京人用鹅卵石把死者的头骨围起来，台前还供了许多兽角，便是最原始的礼器。这说明了五十万年以前的北京人，便已存在着拜祖的观念。

北京人是人类最古老的祖先，有语言，会打猎，能用火，知道敬拜祖先，能够创造工具，有他们的文化生活。面目如绘，生活如绘。

一九二三年夏，法国神父德日进、桑志华等人在宁夏的水东沟、绥远鄂尔多斯东南的萨拉乌苏沟、和陕西榆林南的油枋头，发现大量的石器，其中有穿孔用的尖锐器及刮磨器。随同石器而发现的哺乳类化石，有犀、象、马、骆驼、野牛、水鹿、羚羊、鬣狗，可以确定为旧石器时代的器物。以所在地层推断，约在四五万年以前。其时的人类应该过着渔猎的生活。他们有着简单的技术，能够利用兽骨和石块，制作器物。

一九三三年，为着穷追北京人的遗迹，扩大了周口店的发掘工作。无意中在北京人所在的山顶发现一洞，从洞内得到人类化石七件，体骨数十，石器、骨器以及动物化石甚多。依据专家的推测，这洞中的七具人类化石，可能是一个家庭。有一个约六十岁的该是丈夫，另一具四十岁左右的该是妻子，其余可能是这个家庭的分子。依出土的石珠和有孔的兽齿，山顶洞人已经懂得装饰。由发掘到的尖头器和有孔小砾石，山顶洞人已经懂得钻孔和缝制。由海蚶和厚壳蚌的发现，可知山顶洞人更有走远路的能力。另有权仗和厚葬死者的宗教，礼的观念有着进一步的发展。山顶洞人生存的时代，距今约在一万五千年以前。

一九二三至一九二四年间，安德生博士在辽宁锦西县的沙锅屯、河南渑池县的仰韶村、甘肃齐家坪、马厂沼、辛店、寺洼村、朱家寨、沙井村六处，以及山西夏县的西阴村，从事发掘，获得很多的石器，如石刀、石斧、石杵、石镞、石瑗、石环、石珠、石纽、石圆板；很多的陶器，如罐、碗、鬲，有单色的，有彩色的；很多的骨器，如骨针、骨锥、小锥针、凿刀；很多的兽骨人骨以及极似蚕茧的东西。遗址中还发现了方形和圆形的房屋基址，正式的宗庙似已出现。东起河南，西到甘青，整个的黄河流域，都有彩陶的遗物，故称彩陶文化，其中尤以仰韶村最为丰富，亦称仰韶文化。安德生博士认为仰韶文化的年代，约在公元前三千年，相当于黄帝到夏朝。其时的人民，已有相当发达的农业，能够编织衣裳，有村落，知道畜牧，会制作陶器，也有一些铜制的器物。他们已由渔猎的生活，进步到牧畜和农耕。

一九三○至一九三一年间，梁思永在山东历城县的城子崖龙山镇、河南安阳县的后冈，发掘了很多石器和陶器遗物。陶器黑色而光亮，乃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东西。陶器多用海滨的黑土，质地极细，薄如蛋壳，上面有云雷纹、树叶纹，称黑陶文化，亦称龙山文化。已出土的黑陶有碗、杯、盆、盘、鼎、罐，相伴出土的石器为石斧、石凿、石铲、石镞，骨器有锥、簪、针、梭、笄、卜骨，散布在河南、山东及辽东半岛，代表中国沿海一带的东方文化。龙山文化的年代，约在公元前二千年。

一九二八至一九三七年间，中国的考古学家在河南安阳小屯殷墟发掘出很多的甲骨。殷墟甲骨是商朝的遗物，甲骨上多有祭祀和卜卦的记载。经过专家的研究，甲骨上所记的内容，多与商朝的历史和传说相符合。

在沙锅屯、仰韶村、城子崖和甘肃、青海各地所掘出的人骨，证明和现代华北人的骨骸，同属一系。从北京人和山顶洞人的发现、仰韶的彩陶、龙山的黑陶、殷墟的甲骨以及各地出土的遗物，经研究表明，当时我们的祖先已经组织家庭，知道用火、造屋、牧畜、农耕、养蚕，制造石器、骨器、陶器、铜器和进行交易。这与故老相沿的神话和传说，差不多完全符合。

第六节评鉴

一、世界上每一个民族都有其创世的神话。一般地说，各民族信奉的上帝虽不一致，却都将创造天地、万物和人类的伟大业绩，归功于上帝或神圣。只有我们中国人却说：“然则生物始于盘古，天地万物之祖也。”这一种不假借上帝或神圣来创造世界及人类，及以人类与天地共始生、成万物的神话，和我们历史文化中充满天人合一的思想，照耀民本主义的光辉，有其密切的共同的根源。

二、有盘古氏的开天辟地，就有女娲氏的炼石补天，隽永生动，发人深思。所谓蛇身，乃是说明有像蛇一样灵活的身手。女娲氏生当“四极严，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汪洋而不息，猛兽食精民，鸷鸟攫老弱”的时世，于是以其伟大的神力，“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柱，杀黑龙以济冀川，积芦灰以止淫水”，然后“苍天神，四极正，淫水涸，冀川安，蛟虫死，精民生”，解救了当时人民的灾难，保障了当时人民的生存，这是何等伟大的贡献？应劭的《风俗通》还有“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造人”，把创造人类的功绩也归之于她呢！在我们中国的神话与传说中，伟大的女性并不很多，纵有如华胥、安登、附宝、庆都、女节等名女人，大都母以子贵，仗着生有圣明天子的儿子而成名。真正依靠自己的卓越贡献而为后人所称道的，神话中的女娲氏，传说中的嫘祖而已。嫘祖是黄帝的正妃，因教导当时的女性种桑、育蚕、缫丝，制成衣服，所以称颂后世。古代中国虽然是一个男权的社会，只要你有贡献于社会，保障人民大众的生存，改善人民大众的生活，不管你是男性还是女性，都能够获得中国社会的崇敬，扬名千古。

三、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饮食男女加上合群理性，乃是造成人类进步的主要动力。因为人类是合群的动物，能够用互助团结的方式，增强力量，觅取食物，保卫自己，这就创造了社会（团体）。因为人类是理性的动物，乃能由游杂乱交而进入配对，这就组织了家庭。有了家庭，有了社会（团体），随着时日的推进，合群的范围越来越广，男女的限制越来越多，觅取食物的方式愈来愈便利，改善生活的手段越来越合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更加错综复杂。于是组织加强，礼俗产生，制度建立，新的事物不断出现，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或团体，去处理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众人之事。也就是为着保障人民大众共同的生存，供养人民大众美好的生活，这就出现了部落的政治组织，而逐渐演进成为原始的国家。我们也可以说，国家是人民在互助生活中为着改进保和养两大问题才发展起来的。

四、在三皇的时代，各部落聚居的人众不会很多。众人之事，比较简单。卧则呿呿，起则吁吁，饥则求食，饱则弃余。智欺愚，强凌弱，众暴寡的事情，难得出现。部落与部落之间，也少交往。谁有发明，谁能够以创新的东西来增加人民大众的食物，减少人民大众的病害，改善人民大众的生活，维护人民大众的安全，部落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向他学习，跟着他行动，尊敬他，拥护他，推举他为部落的领袖，邻近部落的人，都会闻风来归。连边远部落的人民，也会尊敬他，听命于他。

五、到了五帝的时代，人类合群生活已有显著的进步。管理众人之事，也就日益繁剧。耕稼、共工、山泽、贡赋、教化、典礼、祭祀、讼狱、征伐、宾客，都有待部落共主指派有才能的人去办理。部落的共主、天子、帝的地位和权力，因而扩张到非常尊崇的程度。这时候，统治者的是否贤能，关系天下人民至大。贤能则造福百姓，不肯则祸害人民。由元老重臣的推荐，得到年老统治者的同意，使居官相，佐理政事。等到年老统治者亡故，再由诸侯民意的公决，然后登上帝位，成为继起的统治者，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元首继承制度。在此种继承制度之下所表现出来的禅让政治，名义上虽然是君主，事实上行的是民主。因为每一个被推举为帝的，都必须才能卓越，要肯替人民服务，作为其继承帝位的首要条件和责任。

六、三皇是三位伟大的发明家，五帝是五位贤能的领导者。他们都曾对当时的人民，做出卓越的贡献，使中国历史的车轮，再一步地向前推进。在三皇的时代，生活资料的解决，尤以食物的取得，最为人民所关心。所以发明取火的人、发明牧畜的人、发明耕稼的人，都被推举为群众的领袖。到了五帝的时代，众人之事，比前复杂多了。为了办好众人之事，对付外来（边疆）民族，以保障人民的生活，更需要贤能的部落的共主。这说明：民生是历史进化的重心，而政治、民族、经济三者，则是保障人民生存进化的必须具备的条件。

七、黄帝轩辕氏，又称有熊氏。黄帝以熊为姓，又能习用干戈，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北方的游牧部族。他南下打败了东方的炎帝，又打败了南方的蚩尤，遂被推举为天下的共主，这是原始国家的中央领导的开始。皇帝是五帝的第一人，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公认为普天下的共同领导者。黄帝既成为各部落的共主，并没有废弃东方和南方部族的农耕生活，相反的，可能还要北方的游牧部族南下学习农耕，以使食物增加，供养生民；他的元妃嫘祖，还教人民育蚕，用来制作衣裳，就是很好的证明。加上长期的和平相处，相互通婚，时日久了，分不出谁的祖先是黄帝，谁的祖先是炎帝，谁的祖先是蚩尤，这就造成中国史上中华民族的第一次大结合。所以我们中国人都说炎黄一家，都自称是黄帝的子孙。

八、最迟从黄帝开始，中原地区的共同领导者（共主），必须重视居住于边疆地区的游牧民族，需要和他们打交道，做到和平相处，彼此共存，才能保障境内人民的安全，使人民过着和平丰足的生活。《竹书纪年》中颇多边疆民族来宾、来朝、来贡和征、伐、讨、灭的记载，这说明：历史刚开始就出现而且存在着民族问题，有待处理。

九、中国文明发源于黄河流域，即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陕西一带地方，中国人（中华民族）乃是土生土长于黄河流域的人种，再结合四裔的边疆部族而融合起来的。这一观点，原是不争之论。但自海禁开通，少数外国学者发现中国的象形文字和埃及的楔形文字，有其类同的地方；中国上古的黄帝和巴比伦的酋长奈亨台发音相似，于是有中国人种西来说的兴起。好事者强加臆测，更有中国人种东（日本）来说和中国人种南（爪哇）来说。中国学者，颇有响应。民国成立，经过中外考古学家、人类学家和地质学家的辛勤工作，发掘出北京人、山顶洞人、彩陶文化、黑陶文化、殷墟时期等不同历史时期的人类骨骸，特别是沙锅屯、仰韶村、城子崖和甘肃青海各地挖掘出来的人骨，证明和现代华北人同属一系。中国人乃是土生土长的民族，又恢复为不争之论了。

十、中国自尧舜以后，才算信史。对于三皇以及五帝中黄帝、帝颛顼、帝喾的故事，大都凭口耳流传，后来的学者，既不信其为有，也不信其为无，都在抱着持疑的态度。一九二一至一九三○年间，因为中外考古学家、人类学家和地质学家的贡献，使得大量的地下资料出土，发现了北京人、山顶洞人、旧新石器时代的人类骨骸；更从随同出土的木炭、灰烬、石器、骨器、甲骨文字、动物化石、彩陶、黑陶、植物种子、蚕茧等来推断，我们中国人老早知道用火，并且已由渔猎而进入畜牧和农耕的生活。这和三皇五帝的传说，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