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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舟纪(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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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详情

基本信息

书名:焚舟纪

作者:(英)安吉拉•卡特

译者:严韵

书号:ISBN 978-7-305-20478-4

定价:120.00元

开本:32

页数:612

出版时间:2019年4月

印刷工艺(平、精):精装

图书简介

安吉拉•卡特是二十世纪文学史上的巨人,被撒尔曼•拉什迪、伊恩•麦克尤恩、石黑一雄、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等一众大作家拥戴为一代文学教母。《焚舟纪》是她的短篇小说全集,收录四十二个短篇,包括曾经出版过的四个集子《烟火》、《染血之室》、《黑色维纳斯》、《美国鬼魂与旧世界奇观》和六篇未曾结集作品。

这些短篇多以神话、传说、文学经典和宗教故事为蓝本,文学女巫卡特以精神分析学原理透视和拆解这些全人类的文化遗产,在旧世界的意识元件中植入女性主义观点,重装新世界的神话和传奇,构筑起与整个父权文化的神话和传说体系相抗衡的“神话重塑工程”,成为幻想文学和女性主义的伟大经典,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社会影响。

有评论说安吉拉•卡特至少改变了好莱坞十分之一的产业形貌。此言非虚,新版《美女与野兽》不仅从情节和细节上表达着对卡特的致意,甚至片中女巫的扮演者正是纪录片《安吉拉•卡特》中卡特的扮演者。在整部《焚舟纪》里,惊才绝艳的文字和奇情耸动的故事铺展如同盛大的幻术,演绎着对于父权文化的四十二重“盗梦空间”。

编辑推荐

文学天才卡特同时也是女性主义者卡特。她的每一部作品中都在揭示和纠正父权社会性别、性与爱的迷思。这些迷思透过神话、传说、文艺经典代代沉积和因袭。而卡特重塑的新神话和传奇都装载着女性主义的驱动。女性主义并非要视男性为敌打倒父权,而是要在承认人性的基础上追求公平与和谐,消除两性的二元对立,争取爱与被爱的权利。女性的解放也意味着对男性自身的拯救。爱对于卡特来说是最重要的主题。《焚舟纪》就是一部文学女巫写给成年人,引导时代精神穿越暴力丛林,趋向爱的真谛的魔法大书。

媒介推荐

我重复,安吉拉•卡特是一个伟大的作家。许多同行和迷恋她的读者都明白她的珍稀之处,是这个星球上真正绝无仅有的存在。她应当被安放在我们时代的文学之中央,正中央。她最精彩的作品是她的短篇小说集。

——拉什迪

她独有的文体成就了那些有着讲究的感官色调的精妙篇什,那些梦,神话,童话,变形记,杂乱无章的潜意识,史诗旅程,极热烈又极幽暗的性之颂歌。

——麦克尤恩

如果你想以安吉拉•卡特的风格来再现她的作品之诞生,那么你需要召集一整个戏班的神人之幽灵围拢在她的打字机旁随侍。王尔德必须在场,爱伦坡也要来,还有勃兰姆•斯托克、佩罗、玛丽•雪莱、甚至麦卡勒斯,以及一群热爱蜚短流长的聒噪老太。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我十七岁时读到安吉拉•卡特的《染血之室》,那种女性主义和文字幻术的混合,是我从未尝过的甘醇美味。她改变了我的人生。

——萨拉•沃特斯

一样东西足够强大就会对很多东西产生间接的影响,安吉拉•卡特便是如此。

——珍妮特•温特森

《染血之室》是一本太重要的书。安吉拉•卡特对我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她说:“你看见那些童话,那些站在育儿室书架上的书了吗?实际上,它们当中每一本都是一把装了子弹的枪。每一本都是一枚炸弹。小心!如果你正确地打开,它们就会爆响。于是我们都赶过去看:“哦天,她是对的,你可以拿它们开火!”

——尼尔•盖曼

遇见安吉拉•卡特奇观和魔法般的小说,你必然会得出一个结论:它必然会流传,会被阅读,被膜拜。

——《泰晤士报文学副刊》

我的最爱。

——张悦然


精彩文摘

前言

撒尔曼·拉什迪

我最后一次造访安吉拉·卡特是她死前几周,当时她尽管病体相当疼痛,仍坚持打扮起来与我喝茶。她眼神闪亮,坐得直挺挺,侧着头像只鹦鹉,讽刺地撮起嘴唇,认真开始午茶时刻的重要正事:说和听最近的肮脏八卦,言词犀利恶毒,态度热烈。

她就是这样:有话直说,尖锐刺人——有一次,我结束了一段她并不赞同的感情,她打电话给我说:“好啦。从今以后你会更常听到我的消息。”——同时又有礼得足以克服致命病苦,来一场冒充斯文的正式下午茶。

死亡真的令安吉拉火大,但她有一项安慰。癌症来袭前不久,她才刚保了一笔“巨额”保险。想到保险公司没收几次费便得付出一大笔钱给她家的“男孩们”(丈夫马克,以及儿子亚历山大)她就非常愉快,并为之发出一人串黑色喜剧式的自鸣得意咏叹调,让听的人要不笑都很难。

她仔细计划了自己的丧礼,分配给我的任务是朗读马维尔的诗作《一滴露水》。这令我很惊讶。我所认识的安吉拉·卡特是最满口粗话、毫无宗教情操、高高兴兴不信神的女人,然而她却要我在她葬礼上朗诵马维尔对不朽灵魂的沉思——“那滴露,那道光\自永恒之日的清泉流淌”。这是否是最后一个超现实的玩笑,属于”感谢上帝,我到死都是无神论者”那一类,或者是对形上诗人马维尔充满象征的高蹈语言表示敬意,来自一位自身别具风味的语言也很高蹈、充满象征的作家?值得一提的是马维尔诗中并没出现任何神明,只有“全能的太阳”。也许总是散发光芒的安吉拉要我们,在最后,想像她消溶在那更大之光的“辉耀”中:艺术家变成了艺术的一部分。

然而,她这个作家太富个人色彩、风格太强烈,不可能轻易消溶:她既形式主义又夸张离谱,既异国奇艳又庶民通俗,既精致又粗鲁,既典雅又粗鄙,既是寓言家又是社会主义者,既紫又黑。她的长篇小说与众不同,从《新夏娃的激情》的跨性别华彩花腔到《明智的孩子》的歌舞厅康康舞无所不包;但我想,她最精彩的作品还是短篇小说。在长篇小说的篇幅中,那独特的卡特语调,那些抽鸦片者般沙哑、时有冷酷或喜剧杂音打岔的抑扬顿挫,那月长石与假钻石混合的绚丽与胡话,有时会让人读得筋疲力尽。在短篇小说中,她则可以光彩炫惑飞掠席卷,趁好就收。

卡特几乎一出手的作品就有完整自我风格,她早期的短篇小说《一位非常、非常伟大的夫人居家教子》已经充满卡特式的母题。其中有对哥德风、华丽语言及高蹈文化的喜爱,但也有低俗的臭味——掉落的玫瑰花瓣声音听起来像鸽子放屁,父亲满身马粪味,而且大便之前“人人平等”;还有做为表演的自我:散发香水气息,颓废,慵懒,情欲,变态——很像她倒数第二部长篇小说《马戏团之夜》的女主角菲弗丝。

另一早期短篇《一则维多利亚时代寓言》,宣告了她对语言一切奥义的上瘾沉迷。这篇与众不同的文本半是不知所云半是《苍白火焰》,开棺挖掘出过去寡欢高地村庄——那种村庄,如她在《染血之室》的《狼人》中所说,“天气冷,人心冷”。这些卡特国度的村庄四周满是狼嗥,其中有许许多多的变形。

卡特的另一个国度是游乐场,那世界充满耍把戏变花招的表演者、催眠师、骗子、傀儡戏班主。《紫女士之爱》把她封闭的马戏世界又带到另一个中欧高山村庄,那里的人将自杀者视同吸血鬼(大蒜串,穿心木桩),还有真正的巫师在森林里“施行远古的兽性邪乱仪式”。一如卡特所有的游乐场作品,”丑怪才是正常”。强势的木偶”紫女士”是道德家的警告——她起初为娼,最后变成木偶,因为她”任凭色欲之线操控”。她是小木偶皮诺丘的女性、性感、致命改写版,跟《主人》里变成大猫的女人一样,都属于安吉拉·卡特如此偏爱的许许多多“贪求无餍”的黑暗(也包括浅色发肤)女士。在她第二本合集《染血之室》中,这些烈性女士继承了她的虚构世界。

 

《染血之室》是卡特的代表杰作,在这本书里,她高蹈、热烈的模式完美契合故事的需求。(若要看最佳的庶民低阶卡特,请读她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明智的孩子》;但尽管该作充满夸张谐趣和大量莎士比亚喜剧元素,她最可能流传久远的作品还是《染血之室》。)

与书同名的中篇作品,或者说序曲,以经典的大木偶戏[1]展开:天真无辜的新娘,结过好几次婚的百万富翁新郎,孤独兀立在消退海岸的城堡,一个藏有可怖秘密的房间。无助的女孩与文明的、颓废的、杀人的男人:这是卡特对“美女与野兽”此一主题的第一变奏,还加上一道女性主义的转折——童话故事中,美女为了救软弱的父亲而同意去见野兽,这里则是不屈不挠的母亲赶去拯救女儿。

这本合集里,卡特的神来之笔在于用美女与野兽的寓言做为性关系中无数渴望与危险的隐喻。有时美女较强,有时野兽较强。在《师先生的恋曲》,野兽的命得靠美女来救;而《老虎新娘》中的美女自己也将被情欲地转变为美丽动物:“他每舔一下便扯去一片皮肤,舔了又舔,人世生活的所有皮肤随之而去,剩下一层新生柔润的光亮兽毛。耳环变回水珠……我抖抖这身美丽毛皮,将水滴甩落”。仿佛她整个身体都被开苞,变成一样新的欲望工具,让她得以进入一个新的(“动物”的意思除了老虎也包括性灵)世界。然而《精灵王》中美女与野兽无法和解,这里没有疗愈,没有服从,只有报复。

此书还包括其他许多绝妙的古老故事:血与爱永远紧密相连,加强并贯穿每一篇作品。在《爱之宅的女主人》中,爱与血在吸血鬼身上合而为一:美女变成怪物,变成野兽。在《雪孩》中,我们来到童话故事的领域,有白雪,红血,黑鸟,还有一个又白又红又黑的女孩,依伯爵的愿望而生;但卡特的现代想像力知道,只要有伯爵就会有伯爵夫人,后者是不会容忍梦幻敌手的。两性战争也在女人之间进行。

小红帽的到来,使卡特对《格林童话》的精彩重新创造变得更加完整且完美。如今我们看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激进假设:外婆可能就是大野狼(《狼人》);或者同样令人震惊、同样激进的是,女孩(小红帽,美女)也很可能无关道德,跟大野狼/野兽一样野蛮,可能以自己具有猎食威力的性别和情欲狼性征服大野狼。这是《与狼为伴》的主题,而看过安吉拉·卡特与尼尔·乔登合作、串连了她好几篇狼作品的电影《与狼为伴》,让人更渴望看见她不曾写出的完整长篇狼小说。

《狼女爱丽斯》提供了最后一种变形。这里没有美女,只有两头野兽:吃人的公爵,还有被狼养大的女孩,她自以为是狼,成熟为女人之际受自己染血之室的神秘——也就是说,她的经血——吸引,从而获致自我了解的知识。除了血,她另一个了解自己的途径是让房屋看起来不亲近的镜子。

 

终于,壮阔的山脉也变得单调……他转过身,长久注视那座山。他在山里住了十四年,但从没这样看过它,以一个并未对此山熟悉得几乎像是自己一部分的人的眼光……他向山道别,看着它变成布景,变成某个乡野老故事的奇妙背景画片,故事说的是一个被狼奶大的小孩,或者,说的是被女人养大的狼。

 

在卡特最后一篇狼故事,即《黑色的维纳斯》的《彼得与狼》中,她告别了那山区国度,意味着,就像故事中的主角,她也已“大步向前,走进另一个不同的故事”。

这第三本合集中有篇妙想天开的幻想作品,对《仲夏夜之梦》做出沉思,早于(且优于)《明智的孩子》里的一段。在这篇小说中,卡特的异国风味语言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里有微风“甜蜜多汁如芒果,神话诗般爱抚着蔻拉曼德海岸,在那斑岩与青金石的印度沿海”。但一如往常,她深具讽刺意味的常识将故事一把拉回地面,不至于消散成一团细致轻烟。这座梦中林——“离雅典一点也不近……事实上……位于英格兰中部某地,可能靠近……布雷齐理”——潮湿又积水,小仙子都感冒了。而且,从故事发生的年代至今,这树林已被砍掉,腾出空间盖公路。卡特把《仲夏夜之梦》的树林与格林兄弟“那种死灵魔法黑暗森林”对比铺陈,使这莎士比亚主题的优雅赋格曲变得更加璀璨。最后她提醒我们,森林是个吓人的地方,迷失其中就会变成怪物和女巫的猎物。但在树林里,“你故意走岔路”,这里没有狼,树林“对恋人是友善的”。英国与欧洲童话的不同之处就此有了令人难忘的精确定义。

然而,《黑色维纳斯》及之后的《美国鬼魂与旧世界奇观》大多避开幻想世界,卡特的改写想像力转向真实,兴趣偏向描绘而非叙述。这两本后期合集中最佳的作品是人物描绘——波特莱尔的黑人情妇湘·杜瓦,艾德加·爱伦·坡,还有两篇莉兹·波登的故事,一篇讲的是远在她“拿斧头”之前的事,另一篇是案发当天的莉兹,那一天以缓慢、慵懒的步调描述得精确又仔细——热浪来袭时穿太多衣服会有什么后果,还有吃热过两次的鱼,两者都是原因的一部分。然而在这层超级写实的表面下,却有《染血之室》的回音,因为莉兹做出的是血腥举动,而她又正值经期。她的生命之血流出,死亡天使则在附近树上等候。(再一次,如同那些狼故事,这让人渴望更多,渴望我们读不到了的莉兹·波登长篇小说。)

波特莱尔,爱伦·坡,莎土比亚《仲夏夜之梦》,好莱坞,杂剧,童话故事:卡特把自己所受的影响明显摆出,因为她是这一切的解构者,破坏者。她将我们所知的事物拿来打破,然后用她自己那尖锐刺人又有礼的方式加以组合;她的字句既新又不新,一如我们自己的字句。灰姑娘在她手中换回了原先的名字“扫灰娘”,是一则母爱造成的可怕残害故事中被火灼伤的女主角;约翰·福特的《可惜她是娼妇》变成另一个很不一样的福特执导的电影;而杂剧人物的隐藏意义——或者该说隐藏本质——也被揭露。

像打蛋一样,她为我们打开一则旧故事,然后在里面找到新故事,我们想听的现在故事。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作家。卡特的高空钢索特技在一片过份讲究的沼泽上方进行,在一片堂皇与渺小的流沙上进行;无可否认的,她有时候会掉下来,偶尔冒出难以自圆其说的花里胡哨古怪发作,而就算最热爱她的读者也会承认,她的某些布丁用了太多的蛋。太多“奇诡”(eldritch)这类的词,太多男人“富可敌国”,太多斑岩和青金石,可能会让某类纯粹主义者为之不满。但奇迹在于她的特技有多常成功,多常踮脚转圈而不摔倒,或者同时抛接好几个球而不漏掉任何一个。

有些不求甚解的人指控她“政治正确”,但她是最富个人色彩、最独立、最别具特色的作家;生前她被许多人斥为小众崇拜的边缘人物,只是一朵异国风情的温室花朵,但她如今已成为英国大学中最广受研究的当代作家——这项征服主流的胜利一定会让她高兴。

她还没有写完。就像伊塔罗·卡尔维诺,像布鲁斯·查特温,像雷蒙·卡佛,她死在创作力正旺盛的时刻。对作家而言,这是最残酷的死亡:可说是一句话才讲到一半。这本全集里的作品正显示我们的损失有多大。但这些作品也是我们的宝藏,值得品尝与囤积。

据称雷蒙·卡佛死前(他也是因肺癌过世)对妻子说:“现在我们在那里了。我们在文学里了。”卡佛的个性再谦逊不过,但说这话的是一个知道——且一再被人告知——自己作品价值的人。安吉拉生前,她独特作品的价值没有受到那么多肯定,但她,现在也在那里了,在文学里,是永恒之日清泉的一道光。

小说选篇

紫女士之爱

在「亚洲教授」那粉红条纹的帐亭里,只存在神奇诡妙之事,没有天光。

这傀儡戏班主所到之处总是洒下些许黑暗,浑身充满与其技艺直接相关、令人迷惑的谜团,因为傀儡愈是栩栩如生,就表示他的操控愈是出神入化,而僵硬木偶与灵活手指之间的共生共栖关系也愈是对比强烈。操纵傀儡的人在真实与看似真实(尽管我们知道那并非真实)之间一处三不管地带投机取巧,穿针引线于我们──活生生的观众,与他们──不死的木偶之间;那些木偶根本没有生命,却将活者模仿得维妙维肖,因为尽管他们不会说话或哭泣,但仍能做出表意的信号,让我们立刻将之辨识为语言。

傀儡戏班主用自身的动能使不会动的东西活过来。那些木头跳舞,做爱,假装说话,最后模仿死亡;然而这些拉撒路总是死而复活,及时现身于下一场表演,不会有蛆虫掉出鼻孔,也没被尘土封住眼睛。他们完好无缺,再度短暂而精确无比地模仿男人女人,但正是那份精确格外令人不安,因为我们知道那是假的;因此,若以神学角度视之,这门艺术或许是渎神的。

尽管「亚洲教授」只是四处卖艺的穷汉,但他的傀儡戏技艺已然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他赶着一辆马车,车上装载可重复折迭搭展的戏台、唯一一出戏码的各个角色以及其它种种道具,在许多已不复存在的美丽城市如上海、君士坦丁堡、圣彼得堡[2]演出过之后,一行数人终于来到了中欧某国,那里的山脉险峻陡峭,突兀得一如小孩用蜡笔画出的线条。在这黑暗充满迷信的川薮斐尼亚[3],自杀的死者会给戴上串串大蒜,心脏用木桩钉穿,埋在十字路口,森林里则有巫师施行远古的兽性邪乱仪式。

他只有两名助手,十几岁的耳聋男孩是侄子也是学徒,七八岁的哑女则是在路上捡到的弃婴。教授说话没人听得懂,因为他只会讲自己的母语,听起来全是一串无法理解、充满断音的ㄎ和ㄊ,因此他平常根本不开口;于是,尽管三个人走向沉默的路径不同,到头来全都与沉默签署了完美的契约。但在演出之前的早上,教授和侄子会坐在帐亭外,用手语加上轻柔低哼与吹哨进行没完没了的对话,那经过编舞的沈静就像热带鸟类的求偶舞蹈。而这种与人类保有巧妙距离的沟通方式格外适合教授,因为他有种另一个世界来客的味道,那世界中的存在是以微妙细节而非肯定句加以界定。他会给人这种感觉部分是因为他年纪非常非常大,而尽管已经很老却又显不太出来,虽说这段日子待在这一带,天气总让他觉得有点阴寒,总用羊毛披肩将自己团团裹住;但更主要的原因在于,除了自己创造出来的活灵活现假象之外,他对一切都抱持着毫无兴趣的和蔼态度。

此外,无论戏班子已走遍多少地方,成员全都对外国事物毫无任何理解。他们都是游乐场的原生子民,而毕竟游乐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也许每一处游乐场都只是某个单一、庞大、最初的游乐场的零星碎片,在很久以前惊异世界一场不明的颠沛流离中散落各地。不管在哪里,游乐场都保有它那不变、一致的氛围。旋转木马像西洋棋的国王那样象形,绕着如星球轨迹般不变的圆圈,也如星球般与此时此刻的寒酸世界毫无关连,任这世界的囚徒来目瞪口呆看着如此免于现实的特殊自由。商贩叫卖招徕用的是语言外的语言,或者说,那是藏在所有语言之下的闷哼低吠所组成的原型语言。无论在哪里,游乐场上都是同样的老妇兜售黏答答的糖果,尽管这类甜腻糖果的外型或许会随地而异,但本质永远相同,彷佛专门做来让苍蝇吃到醉。无论在哪里,游乐场必然有双头狗、侏儒、鳄鱼男、胡子女士以及腰系一块豹皮的巨人,在奇人怪物秀里展示他们的特异,并且不管他们来自何方,都带有畸形人事物那种共通的阴郁光彩,那种不受任何疆界所限的跨国特性。在这里,丑怪才是正常。

游乐场是张堆积如山的餐桌,亚洲博士捡食餐桌掉下的面包屑为生,但永远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他的特质跟这里的刺耳声响及鲜艳原色不合,尽管这是他唯一的家。他带着一股飘渺怅然的魅力,就像某种落入水中才绽放的日本花朵,因为他也是透过自身之外的另一种媒介来展现激情,那就是他的女主角,傀儡「紫女士」。

她是夜之后,眼睛是镶嵌的玻璃红宝石,脸上带着恒久不变的微笑,永远露出珠母贝刻成的尖牙利齿,一层再柔软不过的白皮革包覆她白如白垩的脸,以及整个躯干、四肢关节、所有部位。她美丽的双手看来更像武器,因为指甲又长又尖,是五吋锡片涂上鲜红珐琅,头上的黑假发梳成髻,其繁复沉重远超过任何真人颈项所能承受。这头浓密云鬓插满缀有碎镜片的鲜亮发簪,只要她一动,就会洒下整片粼粼闪动的映影,像小小的光鼠在戏棚中跳舞。她的衣着全是深沈如睡的色彩──浓暗的粉红,猩红,还有如其名的紫,那鲜活振动的紫是殉情之血的颜色。

她一定是某个早已辞世的无名工匠的呕心沥血之作,然而若没有教授拉动她的线,她只不过是一具奇特的构造。是他,如死灵法师一般,为她注入活力。他自身的生命力似乎薄弱,却能传送给她丰沛的生命力,她的动作模样与其说是维妙维肖的女人,不如说是可怖怪异的女神,荒唐却也堂皇,彷佛不需依赖他的双手,既完全真实却又完全不真实。她的举止与其说模仿真人女性,不如说将真人女性的动作加以过滤、浓缩,化身为情欲精髓。没有哪个真人女性敢像她那样明目张胆充满诱惑。

教授绝不让别人碰她,亲自为她打理服装首饰。戏演完了,他把这具木偶放进一口特制的箱子,背回他和两个孩子在客栈同住的房间,因为她太珍贵了,不能随便放在草草搭就的戏棚里,何况没有她躺在身边教授是睡不着的。

让这位绝代女伶大展身手的戏码有个耸动名称:「恬不知耻的东方维纳斯紫女士之声名狼籍风流韵事」,整出戏从头到尾充满异国情调。咒语般念念有词的戏剧仪式立刻歼灭了理性世界,让观众置身于魔幻异地,一切都毫不熟悉。一连串描述她故事的静止画面本身就充满意义,当教授用他那无人能解的母语吟诵起旁白,场景的奇异氛围不但没有稍减,反而更形强烈。他在戏台上方俯着身,指导女主角的动作,口中诵读着某段念词,声音时而铿锵、时而沙哑,抑扬顿挫起伏不定,与哑女不时拨动的弦乐器组成怪异的二重奏。但教授讲紫女士的台词时你绝不会听不出来,因为这时他的声音变成低沈淫荡、彷佛毛皮浸蜜的呢喃,让观众不禁打起一阵阵舒爽的寒噤。在通俗剧的象征世界里,紫女士代表激情,她所有的动作都经过计算,是性欲的三角几何。

不知怎么,教授总是弄得出一些用当地语言印制的传单,传单上一律写着剧名,然后底下是:

 

东方奇女子,名妓紫女士,快来看她如今沦落成何等模样!

 

独一无二的奇观。请看贪求无餍的紫女士如何终于变成各位眼前这具傀儡,任凭色欲之线操控。快来看放荡不知羞的东方维纳斯如今仅存的遗迹,一具木偶。

 

这令人迷惑的演出具有近乎宗教的力道,因为傀儡戏里没有所谓自然自发,所以永远倾向仪式般的忘我强烈;剧终,观众跌跌撞撞走出幽暗棚亭时,不相信的想法也几乎被抛开,在教授的流畅表达下快要确信那君临戏台的古怪人形真的是某座放诸四海皆准的娼妓化石,曾经是一个真的女人,身上丰沛的生命力多到适得其反,她的吻像酸液萎蚀,她的拥抱像闪电雷霆。但教授和助手随即拆卸场景,收好木偶,毕竟那些都只是普通的木头,明天戏又会再度上演。

以下就是教授的傀儡演出的紫女士的故事,配上哑女那癫狂的三味线[4]伴奏,以及演员们肢体擦碰清晰可闻的喀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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