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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微推荐】世界尽头的女友 温文锦 著 限时4件88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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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详情


书名: 世界尽头的女友

定价: 59.00

作者: 温文锦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 2023-12-02

页码: 324

装帧: 平装

开本: 32开

ISBN: 9787521760828


★ 第五届、第七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获得者温文锦首 部短篇小说集,继《西贡往事》后新力作。
★ 12个荒诞离奇的故事,12种幽微奇诡的感情。
书写我们残酷中的童真,生命中的随机,现实的不安,青春的惶乱,迷茫的追逐。
★ 世界或无尽头,但有爱与希望。在超现实的幻想中,体悟生命本质的脆弱与美感。
★ 抚慰青春忧伤与青年苦闷,以异形异能赋予生命力。
★ 继承废名“诗化小说”传统,于淡淡诗意中彰显近乎单纯羞怯的美。
温文锦以干净而富于韵律的语言,营造了一个氤氲着忧伤气息的青春世界。文字清丽如日剧般含蓄清冷,日常书写如东南亚热带风暴般浓郁斑斓,人物变形充满中国南方巫术和古典传奇的奇妙想象,直有唤醒感官之力。
★ 精妙掌握虚实比例,于“变形”书写中展现对生命内在性的探索。
小说里身体的变形是人类朝着动物的逃逸;家庭的变形指向迷茫与孤独;青春的变形则带来难以言说的感伤……温文锦采取略低于成人的孩童视角,用她极为擅长的隐喻手法和意象堆叠创造了一个虚实交接、如梦似真的世界,少年情愫中的不安与感伤,虚实交接中的生命隐喻,体现了一种独特的超然气质。
《世界尽头的女友》是作家温文锦的小说集,收入12篇短篇小说,作家通过丰富的想象力架构起一个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河童少女与人类少年的隐秘友谊、理发师和头顶有纹身的顾客的心照不宣、猫咪对男女情感关系的敏锐感知……
小说多书写都市日常现实中的超现实幻想故事,体悟来自生命本质的脆弱与美感,也书写了当代年轻人的青春孤独苦闷、不甘平凡的生命力、不愿孤独的美丽心灵。
温文锦以乐队经历、电影写作之笔融入小说写作中,画面感、音乐性强,场景氛围突出,直有唤醒感官之力;笔下文字清丽如日剧般含蓄清冷、日常书写如东南亚热带风暴般浓郁斑斓,人物变形充满中国南方W术、古典传奇的奇妙想象,综合具备亚洲多国气息。
目录
写她名字的水
阿野理发店
白蛇
废墟与星垂
家族事件
迷星
蜻蜓之翼
世界尽头的女友
寺雪
幼儿园往事
手诊
爱丽丝星球

温文锦,著,女,生于80年代,现居广州。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天南》《青年文学》《作品》等文学刊物。短篇小说集《人人都是谬误家》发表于《独唱团》。著有诗集《当菩萨还是少女时》,小说集《西贡往事》。小说《西贡往事》获第五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三生》获第七届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
有时候,温文锦的小说会让我想到废名。即便明知其小说风格是在变化中的,我还是认为,她可能是在文体意识和语言纯度上接近废名的当代作家,能在朴素淡远得近乎透明的行文中悄然渗入神秘的诗意与隐微的哀愁。——作家赵松

温文锦的写作,总有一种伤怀之美,迷幻、怅惘而又不失天真。她的语言精细而明快,移步换景之中,女性的形象、孤独的思绪、残酷的宿命感、生命的自在之思,共同构成了多声部叙事。她凝视现实而又精通现实逃逸术,亦虚亦实,亦真亦幻,是人生实象,也是生存隐喻。——评论家谢有顺

生活细节与绝美人物交织,淡淡的诗意颇有画面感,场景氛围突出。写一种少女搁浅于南方异国,忧悒沉默却又感官打开某个“追忆”,某种慢速的时光之歌,写的暗夜芙蕖,摇曳生姿。
——作家骆以军

温文锦沿袭了《西贡往事》以来一贯的温文尔雅和淡定从容,她依然娴熟地驾驭犬牙交错的长短句,运用极短的段落,以干净而富于韵律的语言,营造了一个氤氲着淡淡的忧伤气息青春世界。——评论家凌之鹤

温文锦透过一个儿童的视角,以细腻从容的笔触、魔幻般的语言及妙趣横生的细节,敏锐地探测人性深处的善恶与绝境逢生的睿智,叙事策略可圈可点,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细节感人至深,适当的留白也为小说增添复杂多元的超现实感。
——《广州文艺》编辑梁智强

“世界尽头的女友”,实际上是温文锦的精神造景与造境,是青春里一场富于极质感的惶乱迷茫的追逐,文本精准地凸显了每个人在青春里自以为是、狂妄而自恋的时态。青春是无所畏惧的,人与人相处的方式充满了酗酒后的放纵与狂悖,死亡仿佛是美的炫技,透过温文锦酷烈而极性的表达,读者能切实感受到曾经青春的袭人的张力与热血内在的奔腾。温文锦在《世界尽头的女友》所要展开的正是村上春树笔下的青春忧伤与诗意,可贵的是她造就了一种占有孤独而绵力不绝的“人生空漠感”,也幸运地抵达了难以抵达的彼岸。
——评论家阿探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上,婉珍喜欢对我撒谎。各种各样的谎言,有漫不经意的也有半真半假的,通常我都能轻易地辨别出来。可是,我很爱听。她撒谎的时候鼻子中间会皱起来,犹如大象松惺的眼角纹,发现这一点时,她已经对我撒了十来个相当像样的谎言。
作为一名色盲症患者,我的故事是黄色的。有如淡金色的星星光芒洒落在银色沙丘时的样子。
——《写她名字的水》
他们说,夜空是深蓝色的,而你的头发是浅紫色的。我厌恶人们的说法,因为我觉得,颜色是无常世界的烟火。
——《废墟与星垂》
高潮处我荡失了一小段音节,谁都没有发觉,暴烈的雨势掩盖了许多事物。察觉到台下哪里有哪个女孩在哭泣,待到回过神来,一曲歌已经结束了。
或许只是错觉而已。但我在弹奏中错觉总是太过真实。那个漾着颀长脖子的女孩,于雨水和歌声中哭出了某段真相。
——《世界尽头的女友》

写她名字的水
初见婉珍时,我觉得她像个幼态的成年女人。可能是眼距过于开阔的缘故,虽然言行举止一副谙熟老练的样子,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天真。
“我们家,是河童世家。”
“河童世家?”
“嗯,”婉珍说,“就是世代出现河童的家族。”
“还真有这一说。”我既没有表示相信,也没有怀疑,只是紧了紧书包,感受着新借的漫画书在里头鼓鼓囊囊的存在。
“你,要不要去看?”
“远吗?”

婉珍没有回答,牵着我的手往集贸市场的方向走去。正值傍晚,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小摊贩挨挤在一起,食物的香味,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买烤地瓜。”
“什么?”
婉珍指着小推车上的烤地瓜摊,“买烤地瓜给我吃。”
好像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我就买了。旧报纸裹着的地瓜有股热乎的奶香味,我一边咬,一边跟着婉珍。
穿过小吃街,可以看到载云寺门口,挤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大概是什么江湖艺人的表演罢。
我搓着吃完地瓜的手,想要挨进人群中看看,却被婉珍扯住衣角,“是那边啦。”抬头一看,她指着不远处亮着花灯笼的地方。
远看像灯笼,走进了却觉得那是走马花灯一样的装饰,分别悬在篷车两侧的入口处,仔细盯着花灯看,能看见花灯上有奇奇怪怪的图案,什么拍打着翅膀的乌龟,吐着信子摘桃的蟒蛇,莲花装饰的明月,以及骑着马,长着童男童女双头的新郎官,新郎官后还有一列吹拉弹唱的四脚仆人。花灯转起来时,感觉上这些龟啊,明月啊,奇奇怪怪的迎亲队伍都在走。
“哎,就在那里。”婉珍指着篷车入口的塑料幕布,说。
篷车大概有一间小屋大小,挂着镶银边的粗幕布,布帘中隐隐透出里头彩灯的色泽和声响。幕布两边被花灯照耀的地方,分别是两幅巨大的画布,画布上的字眼极有吸引力——“神仙童子,天下奇观”。画布上,有各种各样怪异的孩童,有的长着青蛙的脸,有的背上覆着乌龟的壳,有的则秃头秃脑的,手脚却长着形状怪异的蹼,让我想起忍者神龟里的里奥。
一个身穿花衬衫,膀大腰粗的中年汉子站在幕布外,拿着扩音器大声吆喝,“走过的,路过的,请过来看一看。神仙童子,百年一遇,有求应,万福无疆。”
“真是河童?”
“嗯。”婉珍点点头,吃完地瓜的脸被灯光映得红彤彤的。
“神仙童子,百年一遇,积福求财的好机会,走过路过,万莫错过。瞻礼香油钱五毛,占卦一元。”男子喊完话,拧大了身旁音箱喇叭的旋钮,大功率的欢快歌曲从音箱里荡出,俨如闹热的马戏班子开幕曲。
一个衣着粗鄙,农民工打扮的小伙子站在幕门边张望着,中年汉子挑起一道缝,“来嘛,来嘛,看一眼,忘不了。”
小伙子搓了搓手,“那个,刺不刺激啊?”他犹豫着问道。
“绝对值,不信,瞧一瞧看一看,一二,过目难忘的哟。”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手里收上来的零钞。
一个兜着菜篮的胖大婶挤了上来,啧啧有声,“这不是求财庇福的河童吗?”
“瞧瞧,您是个识货的。”汉子说,“我们这,也就每年端午来一趟。您赶得巧,赶得巧啊。”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陆陆续续被吸引了过了,围着汉子问东问西,也有小孩子们踮起脚尖着力往幕缝里凑看。
我拽了拽婉珍的手,小声地,“喂,河童是男是女啊?”
“唔,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说。
我摸着兜里仅剩的五毛钱硬币,“地瓜也吃了,可参考书还没买呢。”
“哎。”婉珍叹了一口气。
虽然四周喧闹,她的叹息让人感觉到一种属于动物的,奇异的气息。

我们站了十来分钟,不知谁喊了一声“城管来了”,中年汉子迅速地兜起音箱,跳上车,篷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人群。风吹开的幕布掀起一角,隐约看得见里头迷蒙的灯火,闪烁的怪影。
“神仙……也跑得这么快啊。”我蹙着眉望着车身悬晃远去的花灯,感觉就像是个欺世盗名的美梦。
“不是这样子的。”婉珍说。

由于先前因为肺炎休学了大半个学期,回到学校后我总有些不大合群,踢足球也好,先前喜爱的象棋社活动也好,都不怎么参加了。瘦了一圈的我,脸都变尖了,从镜子里看去,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闷头看漫画书,婉珍,就是在租书铺里认识的。
婉珍好像是在附近闲逛的女孩,没有听她提起过学校的事,也没见她背过书包。本来想问她家住哪里,可我毕竟是个初中生,也大不了她几岁,总觉得问这种问题怪怪的。
总之,她来,就领我四处闲逛。

这天,在绿野公园的花木长廊,我看她蹲在那里逗猫。
“去年这个时候我见过你。”她说。
“去年?”我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明明是初夏,花木长廊的绿荫却散发着浓郁的草木香泽,蹲在草木中央的她,好像被一股绿色的梦境缭绕着。
“每年夏天我都在这儿。那时候你穿着背心短裤,读一本跟制造飞机有关的书。”她说。
“噢。好像有这么回事。”她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摸了好一会儿猫,猫大概是在草地中央打过滚来着,被她一摸,背上的毛茸茸地耸了起来,怪可爱的。
“你当然不记得我啦。”她接着又说,“去年,我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咦?”
婉珍吸了吸鼻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还想不想去看河童?”

我们沿着河,在堤岸上一前一后地走着。粼粼的波光使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她的步子迈得很小,不知为什么却走得极快,我要比正常还快些的速度,才能跟得上她。
“吃人吗?”
“你说河童吗,不吃。”
“那吃什么?”
“莼菜啦,青蛙卵啦,龟蛋以及鹿角苔啦什么的。”
我想象了一番青蛙卵的滋味,但想象不好。
“哦,好像还是素食动物呀。”
“不好说,但我们家是。”

我们走到山坡背后的树林里,这个地方,四下散乱着不少孤坟。据母亲讲,好多孤坟埋的是早年战死在这里的士兵。
不过,婉珍好像不怕这些。她绕过细密的树木,领我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那天我们见到的那辆大篷车,就停在这里。失去花灯色泽和乐音装饰的篷车,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有什么吸引力。
“看吗?”她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块石头,端端正正地垫在车后门边。
“从这里,”她站在石头上,踮起脚,指着关着的铁皮门透出的一道缝隙,“看嘛。”
我学着她的样子,站在石头上,从车后门关紧的缝隙瞅去。
里面黑魆魆的,渗出一股年岁已久的药水味儿。隔了几秒,我的眼睛适应了暗色的光线,恍然发现一个瘦小如猴子般的人儿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箱子样儿的东西上。我看着他,他似乎也在看着我——隔着车里细细的栅栏。
由于光线不足,小人儿的长相我并不太看得清,只隐隐觉得他的鼻翼,也许是鼻翼的部分不像人类那样凸起,却有一种微的低伏的凹陷,令人联想起尚未进化成熟的远古人类。
小人儿一直在那样儿的箱子上坐着,偶尔侧一侧身子,变换的光线中,看得出他细弱的四肢和略有些鼓胀的腹部。

“他真瘦啊。”我小声地说。
“眼睛,河童好看的是眼睛。”
“是嘛?”
婉珍点了点头。我们倚坐在篷车不远处的树荫下,不时瞟看着四周,提防着随时可能回来的篷车汉子。
“那个人,是我哥哥。”
“啊,哥哥。”我说。
“不是说过吗,我们家,是河童世家。”
“嗯。”
“随着年纪长大身体的发育,自然而然显现出河童的样子,我的哥哥,就是这样被爷爷卖掉,送进大篷车来的。”
“长得不像啊。”我说。
“你不明白的,”婉珍注视我的眼睛好像很认真,“和哥哥长得像的时候还没有到,再说,我的胸部还没有怎么发育哩。”
她捉着我的手抚摸了她胸前凸起的那一小粒豌豆,不知怎的我感觉那两粒细小很像春天冰雪消融时分树枝上显露的芽苞,又隐隐有种安徒生故事里豌豆公主的哀觉,是那种间隔着无数厚厚褥子之下微小警醒的命运感。

看完河童回去当晚,我发起了高烧。因为先前得过严重肺炎,母亲担心旧病复发,忧心得不行,医生来看的时候,叨叨唠唠问了好多遍。
“没事的,现在只是单纯的发烧,吃点退烧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婉珍胸部隆起的触感与河童的样貌在我脑海中反复交迭,辗转着躺在床上,我的感官很钝重,吃进去的胶囊药粒,微温的稀粥,母亲拭擦在我额上冰凉的手腕,无一变得异样起来,有种隐隐有着说不清的,真实世界的隔阂。
半夜,我醒来了——但也许好像就没有睡着过。烧似乎退了些,推开窗,夜风的凉意袭来,夹杂着一股河童般的腥味儿,清澈,湿润,有种说不清的诱惑。
自己一定是病坏了。我拿出长凳,踩着拉开壁橱顶格柜门,趁着书桌细细的台灯光翻找那颗弹珠。
骨碌碌,有着鲸鱼眼睛一般的蓝色弹珠。八岁时,母亲带我到医院门诊部注射室里打疫苗,那时候,一个穿着胖大病号服,得了佝偻病的小男孩坐在轮椅上,弹珠从他宽松的袖口处滚落,咕嘟嘟地滚过病床,撞到吊针挂器的脚,又滚过门诊部涂着白漆的门框,滚到我脚下。预感到男孩夸张的叫声之前,我一股脑弯下腰,抄起弹珠就往外跑。
当我低下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佝偻男孩蛙形般的小脚,像是孤独老人的手。
攥着湿凉凉的弹珠,我又睡着了。梦境里,弹珠是海水的一部分,我骑着长毛象在海中游泳。

其实自己并没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搞清楚婉珍的身世什么的。但自然而然的,跟她成为了朋友。在一则周记中,我写道,“我和河童成为了朋友,是那种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纯真友谊。河童和人类一样,有着圆圆的眼睛和匀称的四肢。她们喜欢吃各种奇怪的食物,却有着单纯的心灵,像动物般让人喜欢……”
当作文课上班主任当众读出这篇周记时,同学们哄堂大笑,我深深地将脑袋埋入了书桌里。果然,人类对河童的看法是各式各样啊,在包含耻笑式的好奇心里,也有班长之介那种直截了当的问法的。作文课后,之介将我偷偷地拉到男洗手间背后的储存室,问我能不能把河童介绍给他,作为交换,他把他的现任女友介绍给我,并表示“随便我怎么约会”。之介的现任女友是乙班的舞蹈委员翟美美,长得很像兔子身材却出奇地早熟。在我摇头之后,他掏出了女朋友的秘密照片,照片中,翟美美穿着吊带背心趴在栏杆上,作天鹅式仰脖的舞姿。
从薄薄的白色吊带,月亮一样的乳房清晰地呈现出来,实在是太好看了。我看了两分钟,将照片还给了之介。不知为什么,我想起婉珍细粒粒的没有发育的胸部,有种天然的哀觉。

那之后,我没有同再谁提起过自己与婉珍的交往。周记也撕了,随手扔进废纸篓里。大概被母亲倒进垃圾桶,被捡垃圾的阿婆或者流浪狗翻找之后又抛弃了吧。
总之,渐渐地,我把和婉珍之间的交往当作正常人类一样,相处起来。

一天傍晚,婉珍在放学的巷口拦住我,让我带她去吃冰淇淋(记忆中,好像婉珍每次要我买食物我总会答应)。
“有种抹茶味儿的冰淇淋,上面浮着奶绿色的打着旋儿的小卷,据说特别好吃。”
“你听谁说的?”
“周末杂志的食品推介栏目。”
“噗。你还看杂志哦。”
“不怎么看,只大致翻了翻图片。喂,你不会买冰淇淋的钱也没有吧?”
说话的模样是那么地理所当然。可我感到一阵轻松惬意。抹茶口味的冰淇淋还是一次吃,将浮在冰淇淋上面的奶绿色小卷用木勺挖起来,塞进嘴里,有股幽凉的快乐。果然是女孩子喜欢的味道。我想着,和婉珍坐在公园的木椅上,各自把一盒冰淇淋吃完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上,婉珍喜欢对我撒谎。各种各样的谎言,有漫不经意的也有半真半假的,通常我都能轻易地辨别出来。可是,我很爱听。她撒谎的时候鼻子中间会皱起来,犹如大象松惺的眼角纹,发现这一点时,她已经对我撒了十来个相当像样的谎言。
颇有点谈恋爱的意思。
在我这个年纪,也有懂得恋爱滋味的家伙,但那绝不是我(比如之介那小子)。于是,我对婉珍说,“做我妹妹吧?”
“哥哥,我不缺的。再说,”她把木勺塞进冰淇淋纸杯里,“难道你想像我那个哥哥一样?”
“当河童也没什么不好。”我想起翘着腿坐在货车后厢里入定,缩水猴子样儿的家伙,“呆呆的,还受人观瞻。”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观瞻”这种奇怪的词儿,婉珍咧嘴笑了起来。

我们沿着载云寺暗红的寺墙漫步。从后巷拐出来的转角处,有个书包大小的墙洞,那是寺里野猫出入的地方。平日里有不少野猫在街头巷角出没,一到傍晚时分,寺门关闭游客散尽,便纷纷往寺墙的洞里钻。寺主持大大拿出备好了的猫粮,往挨着寺墙的各个小食盆上均匀分撒,猫咪们排成一拢乖巧地吃着,很像俗世中的猫咪乐园。
“那个,我也想进去。”婉珍指着往洞里钻的猫咪,对我说。那是一只背上有花斑的褐色猫,不怎么胖,后腿还脏兮兮的。
“白天,白天可以从大门进去的呀。”
“唔。”婉珍摇摇头,“但我想从这里进。”
“进得去吗?”
婉珍虽然瘦,实际上手肘处和小腿都鼓囊囊的,有结实的小肉。她这么一说,我不免多看了一眼。
不等我同意,她便拽着我往洞里去。
“你去吧,我要回家。”我说。
“啊呀呀……”见我要走,婉珍大声嚷嚷起来。

载云寺里有一口泉。依着泉,建造了一个小池子,水色混沌沌的,也有龟和淡色青鱼出没。我和婉珍坐在池沿上,我看龟,她看青鱼。
其实,我很怕同女孩子拉拉扯扯,尤其是巷旮旯,寺角小洞处,被人撞见感觉上怪怪的。
“要不是你,我还来不了。”
“唔?”
“载云寺,家里人不让来。”
“为什么?”
“唉。”婉珍盯着池水看着,“这种地方,据说没长大的河童不能来。”
“会怎样?”
“会头痛发烧胸闷腹泻啦等等。”
“啊哈哈,放心吧,”我想起小时候发烧被父母带到寺庙,主持大大摸着我的头的情景,“我觉得,观世音菩萨很好的。”
“是嘛?”婉珍挂在池壁上的小腿,一翘一翘的。
不远处,吃完晚饭的猫蹲在池对面洗脸。天色一下暗了下来。

“我是水中出生的。”婉珍又撒谎了。轻轻靠近的话,我发现她的谎言里含着浓浓的鼻音。
“感冒了?”
“才没有。”
过了几天,我在升国旗的操场上见到她,她躲在大树后看我。等到中午放学后,她才从大树后慢悠悠走出来。正午的操场上没什么人,她牢牢地跟着我的步伐。从学校出来一直跟到公园后门。我们坐在长椅上吃肉脯蛋便当,我分给她很多。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她像个黏黏缠缠的宠物。
“很像钻吃食洞的野猫嘛,你。”
“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随便吃一点。”婉珍咀嚼着鸡蛋,又说,“哎,我真是水中出生的。”
这是她一次把谎言重复两遍。我舀着米饭的木勺停了一下,决定认真听她讲。她小声小声地,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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