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萨》是西班牙当代自传体小说的代表作之一，这部作品翔实地记载了数十年以来西班牙国家、社会和家庭流变的历史。故事出自一名年逾半百的作家之口，他同时也是作者曼努埃尔·比拉斯的化身。在经历丧母之痛后，小说主人公试图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反思自己疏离的家庭关系，进而探求婚姻、教育、历史、社会制度等更深层次的问题。

本书的叙事口吻多元：时而义正词严，时而幽默风趣，时而又让人热泪盈眶。通过层层递进的叙事，作者最终揭示此一真理：每个脆弱的生命皆是由爱而生。

《奥德萨(精)》无目录

曼努埃尔·比拉斯（Manuel Vilas），西班牙当代作家。1962年出生于阿拉贡（Aragon）自治区韦斯卡省（Huesca）的小镇——巴尔巴斯特罗（Barbastro）。受到法国象征主义文学启发之后，比拉斯自80年代开始出版诗作，随后投入到小说和散文等文体的创作。2018年他凭借作品《奥德萨》获得法国费米娜（Premio Femina）外国小说奖，2019年凭借《喜悦》入围西班牙行星奖（Premio Planeta de Novela）决赛。目前他是《先锋报》（La Vanguardia）、《国家报》（EIPais）和《ABC报》等报纸文化版面的特约专栏作家。

张雅惠，西班牙格拉纳达大学比较文学暨文学理论博士，任教于厦门大学外文学院西班牙语专业。长年从事中西比较文学、西语文学和翻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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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盼望人们的苦痛可以用数字来衡量，而非仅能用模糊的话语来诉说。多盼望有种方式能知道我们受了多少伤，一切的痛苦都可以量化和具象化。我们一天天虚度光阴，只能目睹自己在尘世中轻如鸿毛的足迹。有的人可以忍受这种空虚，可是我无法接受。

我绝对不接受。

我望着这座城市，望着马德里（Madrid）的街道、房舍和居民，一股不真实感弥漫全身。

我已经遍体鳞伤。

我曾经质疑生命。

所有和他人的对话都化作平淡无奇、缓慢与痛苦。

只要一和他人交谈，我就感到难受。我始终明白人与人的对话是没用的，永远都一文不值。即使是正在进行的一场对话，也不过是一段将被遗忘的记忆。

堕落前的堕落。

空无的交谈，浮夸的语言，虚假的应答。各种妥协下的虚华构筑了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我再次想起我的父亲。我记起几次和他的对话，那是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交流。我回到了这些对话中，期盼在世界大萧条中偷得如同晕厥般的片刻休息。

我大脑僵化的问题，已非简单的脑部手术可以治愈了。我试着把汽车号牌数字化，可是这个数学运算更令我坠入悲伤的深渊。我开口说西班牙语的时候，还犯了几个错误。我费了好些劲才勉强组织出一个句子，再不然我就是保持沉默，默不作声。和我谈话的对象总是以同情或者不屑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出我完成不了的句子。

我有口吃的毛病，一句话都会重复上几百遍。说话结结巴巴或许也会有种激情的美感。我会打电话给父亲来交代生活琐事。我时常思考父亲的生平，试图在他的生命轨迹中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就这样，我成了一个胆小却有远见的家伙。

我盯着镜中的影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老态，而是发现世上其他人衰老的痕迹。我望着逐渐年迈的父亲。只要我看向镜中的自己，父亲的面容就会油然浮现，接着，我就能完美地回忆起他的身影。这就好像是某种未知的宗教仪式，或者是巫术的神秘仪式，又或倒置的神学仪式。

和镜中的父亲重逢，我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或幸福。取而代之的是，再次扭曲的痛苦，更深一层的堕落感，还有人们口中提到的两具冰冷尸体。我看到的东西，本该保持无形。对我而言，死亡应是万事万物的广袤和基础，但我却看到所有东西的失重。我在阅读圣女大德兰（Teresa of avila）的自传的时候，发现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好像也在我身上发生。只是她以某种方式称呼这些事情，而我则用其他表达方式。

我开始写作，只有通过写作，我才能抒发各种阴暗的信息，各种来自人类、街道、城市、政治、媒体，还有我们的信息。

我们是伟大的幽灵，与自然分离的建筑。这是个成功的幽灵，因为人类坚信它的存在。我的问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2015年，悲伤笼罩着世界，像是病毒一样入侵了人类社会。

我去看神经科医生，做了脑部扫描。医生身形肥胖、秃顶、指甲光滑，白色长袍下面挂着条领带。他替我做了几个检测，然后告知说我的脑部无恙，一切正常。

于是，我开始写这本书。

我想自己灵魂的深处，仍然怀着对西班牙北部的模糊记忆，那是一个名为奥德萨（Ordesa）的地方。奥德萨位处群山环抱之中，这个城镇名字充满了黄色，代表黄色的记忆。1969年夏天，在奥德萨的背后描绘出我父亲的形象。

心态：一个地方，奥德萨。心态：颜色，黄色。

一切都转黄了。物体和人变成黄色，表示他们前后不一致或是怨恨。

痛苦是黄色的，这就是我想说的。

我在2015年5月9日写下这些字句。七十年前，德国签署了无条件投降的文件。再过几天，希特勒（Hitler）的照片将被斯大林（Stalin）的照片所取代。

历史也是充满遗憾的集合。我今年五十二岁。我是自己的历史。

我的两个儿子刚打完网球返家。炎炎酷暑，源源不绝的热量降落到人类身上，遍及整个地球。

人类自身的热度也在增加。不仅是全球暖化的问题，而且是历史的提示，是旧神话对新神话的复仇。气候变化不过是行动中的启示。我们都喜欢启示录，所以将大灾祸的景象保存在基因之中。

我的公寓脏乱不堪又灰尘漫天。好几次我都有动手打扫的念头，但是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根本不会干打扫的活，再说我压根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我身上遗留了贵族的基因，不过这也只是痴人说笑罢了。

我住在拉尼亚斯大道（Avenida de Ranillas），那是一条位于西班牙北方城市的街道。我已经记不清那个城市的名字，印象中那里只有漫天尘土、炎炎灼日和成群蚂蚁。前不久我的房子才被蚁群突袭，我用吸尘器将它们扑杀殆尽。几百只蚂蚁被一网打尽，而我认为这是场合情合理的大屠杀。我看着厨房的平底锅，还有锅面上一层厚重的油垢。我应该把锅清洗一下。要煮什么食物给儿子们吃我也没有想法。都是些喂饱五脏庙的琐事。从公寓的窗户望出去，那里矗立着一座教堂，正无畏地吸吮着光线，一种无神论的火光。神直接从地上发射光线，有如一颗漆黑肮脏而又微不足道的球体，也可以说是腐败不堪的垃圾。你们没见到那个毫无用处的炎炎烈日吗？

街上空无一人。事实上，空荡荡的不是街道，而是人行道，到处满布尘土与蚱蜢尸体的人行道。市民都已经度假去了，他们正徜徉在海水和沙滩之间。死去的蚱蜢也建构起自己的家庭，它们一起欢度佳节，圣诞节和庆生会等等。我们都是可怜人，一头栽进生命的隧道里。存在不过是种道德的范畴，它促使我们去做任何事情。

若要说从生命中领悟到什么，那就是无论男女，我们都仅是个单一的生活形式。有一天，这个形式会以一种政治的姿态重现，那就是我们往前跨出一步的时候。此时此刻我正在观望一些东西，也或者我永远不会发现某些东西。

我一直看到某些东西。

我一直和死者对谈。

我看过了太多的事情。最后，未来就像我的邻居，甚至是我的友人一般同我说话。

我说的是那些人、幽灵、死者、逝去的双亲。我对他们的爱，一种永不消逝的爱。

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爱。

P1-5

这是一本能量之书，真诚且赤裸地谈论丧亲之痛，无法言表的苦，爱人和被爱的需要。

——费尔南多·阿兰布鲁 西班牙诗人、散文家

一位独特的、才华横溢且公正的作家，他自由自在且无畏冒险。

—— 西班牙作家

我今年最喜爱的读物。

——安妮·埃尔诺 法国作家

爱如慰藉，贫如疾病，文如汤药。

西班牙《国家报》21世纪前20年，50部世界最佳图书。

西班牙《国家报》《世界报》，2018年年度最佳西语图书。

荣获2018年法国费米娜（Premio Femina）外国小说奖。

在《奥德萨》里，作者说资本主义厌恶死人，因为死人什么都不消费；他们既不在生产链上，也不在消费链上。他们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