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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吉尔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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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详情


【编辑推荐】

1. 托马斯·曼、卡尔·荣格、斯蒂芬·茨威格、汉娜·阿伦特、米兰·昆德拉、乔治·斯坦纳、苏珊·桑塔格一致推崇

2. 20世纪中欧文学巨擘赫尔曼·布洛赫至高代表作,媲美《尤利西斯》的现代经典

3. 在二战硝烟弥漫、世界至暗的时代,布洛赫耗时八年,前后五易其稿,终成此书

4. 历史与现实交错,书里与书外并行,人物和作者相融,对死亡命运与文学价值的反思从未如此触动心魂

5. 中文读者翘首以盼数十载,终于迎来简体中文译本

6. 译者为国内布洛赫研究权威,二十年磨一剑,文笔精湛,传神再现原作风貌

7. 译者特别撰写两万字长篇后记,从作家到作品,深入解读“天书”

 

 

【名人评价及推荐】

布洛赫的两部主要作品,尤其是《维吉尔之死》,在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并代表着文学史的发展,这一点毫无疑问。

——托马斯·曼

《维吉尔之死》是我们这个时代用德语以及所有其他语言写就的至关重要的作品之一。

——斯蒂芬·茨威格

我对布洛赫充满妒羡,因为我为避免死亡的痛苦而不得不严禁自己去做的事情,他成功做到了。

——卡尔·荣格

布洛赫的这部作品以其所探讨的主题以及完全独创、诗意盎然的语言风格,弥补了普鲁斯特和卡夫卡之间、无可挽回地失去的过去和尚未到来的未来之间缺失的一环。换言之,这部作品本身就是一座桥,维吉尔以之跨越已逝过去与未到未来之间的空寂深渊。

——汉娜·阿伦特

正是在这黑色的年代,他写了《维吉尔之死》,灵感来自维吉尔决心摧毁他的《埃涅阿斯纪》的传说——这是以小说形式书写,以小说艺术为对象的一场庄严的告别,同时,对他来说,这也是一次“私人的死亡准备动作”。

——米兰·昆德拉

布洛赫在耐心方面极富天赋,足以创作出伟大的、显示出耐心的长篇小说《维吉尔之死》和《梦游人》,并贯穿在一种巨大的思考力之中。

——苏珊·桑塔格

布洛赫是乔伊斯之后欧洲文学所诞生的至为伟大的小说家……《维吉尔之死》代表着自《尤利西斯》以来小说取得的仅有的真正技艺上的进步。

——乔治·斯坦纳

我永远不会忘记读到《维吉尔之死》开篇场景时席卷而来的一片狂喜之情。

——杜尔斯·格林拜恩

布洛赫创作出了20世纪极难企及的小说,或许仅次于詹姆斯·乔伊斯的《芬尼根的守灵夜》。……作为一部雄心勃勃的世俗《圣经》,《维吉尔之死》通过提供一种神话的认识论而非宗教信条来帮助人们面对死亡。

——埃内斯汀·施兰特

 

【作者简介】

赫尔曼·布洛赫(Hermann Broch, 1886—1951),奥地利作家,与卡夫卡并列的20世纪中欧伟大文学家。早年协助父亲经营家庭工厂,后因个人兴趣而卖掉工厂,在39岁时入维也纳大学哲学系深造。1938年,于纳粹德国吞并奥地利次日被捕入狱,出狱后经英国流亡美国。在美期间,潜心群众心理学研究和文学创作。1945年,经过前后八年五稿,终于出版其最重要代表作《维吉尔之死》。1950年,任教于耶鲁大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1951年去世。另著有《梦游人》《无罪者》《着魔》《未知量》等。

 

【译者简介】

梁锡江,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德语语言学史、语言哲学、德国文学史研究。著有《神秘与虚无——布洛赫小说〈维吉尔之死〉的价值现象学阐释》《德语小史》等,译有《道德的谱系》等。

钟皓楠,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系。译有《神性的流溢之光》《黑塞童话集》《隐墙》等。曾获全球华语大学生短诗大赛年度诗人奖等。

 

【内容简介】

临终之际,诗人维吉尔随奥古斯都的舰队跨越亚得里亚海,返回意大利。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中,从黑夜到白昼,他在皇宫的病榻之上回顾了自己的人生,思考着生存世界的险恶与痛苦、艺术与文学之于苦难现实的价值、人面对命运和死亡的回归与救赎,决定毁掉自己辛苦写成的《埃涅阿斯纪》。但直接面对好友和皇帝时,在聆听与自我辩解之间,他又该如何选择?他的灵魂能否实现至高的飞升与重生?

 

【目录】

1 水——抵达

2 火——下行

3 土——期待

4 以太——归乡

译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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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不填)

 

【译序】

译 后 记

梁锡江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名存实亡的哈布斯堡王朝已经步入了风雨飘摇、分崩离析的绝境。“在1859年(奥意战争)和1866年(普奥战争)战败之后,在与匈牙利成立二元统治之后,虽然宫廷与贵族的权威仍然得以延续,但是自由的市民阶级(Bürgertum)终于获得了对奥地利的历史发挥影响的权力。”自由化进程无疑极大地促进了艺术、哲学和科学各个领域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从而为当时的奥地利文化带来了崭新的动力。在短短的几十年间,奥地利文化开始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辐射力,五光十色的精神潮流和文化现象在这里纷呈融合,在世纪末的伤感与对光明前景的憧憬之间的张力中呈现出一幅极为诱人的多元化景象。而作为这一文化的中心,1870年至1930年间的维也纳是世界上在精神和文化生活方面最富创造力和变革意识的城市,堪称20世纪世界文化的“孵化器”。只要看一下下面列出来的名字,我们就可以大致明白维也纳对20世纪乃至当今文化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精神分析学鼻祖),威廉·莱希(Wilhelm Reich,性学大师),西格弗里德·伯恩菲尔德(Siegfried Bernfeld,教育改革家),奥古斯特·艾希霍恩(August Aichhorn,精神分析教育学创始人),阿尔弗雷德·阿德勒(Alfred Adler,个体心理学创始人),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哲学大师),莫里茨·石里克(Moritz Schlick,逻辑实证主义哲学家)与维也纳学派,伊格纳茨·塞麦尔维斯(Ignaz Semmelweiß,感染控制技术先驱)与维也纳医学院,胡格·冯·霍夫曼斯塔尔、阿图尔·施尼茨勒及斯蒂芬·茨威格(Hugo von Hofmannsthal, Arthur Schnitzler und Stefen Zweig,文学家),奥托·瓦格纳、约瑟夫·霍夫曼、科洛·莫泽尔(Otto Wagner, Josef Hoffmann und Kolo Moser,建筑与设计大师)及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画家)与维也纳分离派,阿道夫·卢斯(Adolf Loos,建筑大师),埃贡·席勒和奥斯卡·科柯施卡(Egon Schiele und Oskar Kokoschka,表现主义画家),马克斯·莱因哈特(Max Reinhardt,舞台剧权威),古斯塔夫·马勒与阿诺德·勋伯格(Gustav Mahler und Arnold Schönberg,现代音乐大师)。自由化进程的另一个积极作用就是加速了维也纳的犹太移民融入当地社会的进程,被同化的犹太市民在参与维也纳的文化生活方面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他们在奥地利文化的发展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在我们上面提到的二十一位名人里面是犹太人或有犹太血统的就有九位之多。而赫尔曼·布洛赫就诞生在那个时期维也纳的一个犹太人家里。

赫尔曼·布洛赫生于1886年11月1日。正如他在一封信(KW13/3,357)中所披露的那样,他的父亲,约瑟夫·布洛赫,很小的时候就从奥匈帝国的摩拉维亚侯国来到了维也纳,并且像许多来自波希米亚-摩拉维亚地区的犹太人一样从事起了纺织品贸易。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他就从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变成了一个在波希米亚和下奥地利地区都拥有很多生意的纺织品批发商。1885年他与维也纳一个犹太世家小姐的婚姻,一方面标志着他的地位终于得到了社会的肯定,另一方面也是有着犹太文化背景的他为维也纳市民文化所接纳、所同化的标志。而赫尔曼·布洛赫实际上也是这两种文化传统结合的果实。如果说大城市的基督教-市民文化为赫尔曼·布洛赫的个人发展提供了先进的文化知识和理念的话,那么犹太民族的犹太教—家长制文化则更多地是从伦理层面上影响了他。

有关赫尔曼·布洛赫的生平,以1927年为界,可以明确地划分为两个大的时期。从1897年到1927年,这段时间也可以称之为布洛赫的“彷徨期”。与同为犹太人的卡夫卡一样,年轻的布洛赫也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他所受的教育、培训和从事的职业都是父亲一手安排好了的,而这一切却都与儿子本人的愿望大相径庭。正是由于父亲的要求,本来希望进入文理中学(Gymnasium)的赫尔曼·布洛赫最终成为一名实科中学(Realschule)的学生。虽然数学和哲学是他的偏爱,但是他最终却选择了纺织技术;虽然他更愿意在大学的哲学系拿到博士学位,但是纺织工程师却成了他的头衔;虽然他年轻时的梦想是成为数学家或是哲学家,但是他却成了父亲工厂里面的助理经理,并且最终接替父亲,成了工厂主。虽然他屈从于父亲的意志,但是同时他也继续保持着自己对哲学和数学的兴趣。他试图在家族责任和个人兴趣之间建立一种平衡。事实上,这个时期的赫尔曼·布洛赫过的是一种双重生活(这一点也与卡夫卡非常类似):白天他处理工厂里的业务,而其余的时间则用来从事数学与哲学研究,以及一些零星的文学创作。早年的布洛赫的主要兴趣就集中在数学、认识论以及价值和历史理论。由于商业工作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妨害自我发展的阻碍,所以早在1920年,他就试图卖掉工厂,以便获得更多的时间从事研究。虽然此事由于家人的强烈反对而告吹,但是在1925年,由于面临着严峻的经济萧条,布洛赫终于说服家人接受他的决定。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三十九岁的布洛赫正式注册成为维也纳大学哲学系的学生,主要攻读数学和哲学。他在那里一共学习了九个学期,直到1930年。而在1927年,他终于卖掉了工厂,彻底解除了一切商业职责,获得了全心全意进行精神追求的机会。

对于过去的三十年,特别是从他进入父亲工厂(1907年)开始的二十年职业生涯,布洛赫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认同感,他更多地认为这段岁月不值一提,如果可能,他实际上更愿意抹去这段经历。他甚至把它称为“1907到1928年间的一段空白”(KW13/3,357)。他认为自己与卡夫卡及穆齐尔一样“都没有真正的传记”,都只是“曾经活过、写作过”(KW13/3, 287)。但是事实上,这段“彷徨期”并不像作家本人所描述的那样一无是处,因为作家的很多重要思想都是在这段长达三十年的时期内(差不多是作家的半生岁月)形成的 :正是在这一时期内,在奥托·魏宁格(Otto Weininger)、尼采、叔本华以及卡尔·克劳斯(Karl Kraus)的影响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阴影下,他开始了文化批判之路。而那篇集中反映他前期价值论思想的文化批评杰作《价值的崩溃》(Zerfall der Werte)就诞生于这一时期。与此同时,作为“奥地利原料加工企业法院调解委员会”的成员,他还被委派去从事消除失业的工作,而正是这段经历为他后来的群众心理学研究奠定了基础。尤为重要的是,赫尔曼·布洛赫终于慢慢认识到了文学的价值,而作为一个时刻以“认识世界”(KW13/1,63)为己任的人,他的兴趣点主要聚焦在数学和哲学。事实上,布洛赫之所以选择数学也是为了更好地为他的“认识论-哲学的研究”服务,因为在他看来,“没有数学,人们就无法进行哲学思考”(KW13/3,288)。而文学最初只不过是才能全面、兴趣广泛的布洛赫偶尔涉猎的一个领域。他在维也纳大学的学籍资料显示,他选课的范围主要集中在数学、哲学以及原子物理、艺术史和拉丁文。而在长达九个学期的大学学习期间,他竟然没有修过一个文学专题研讨班或者听过一节日耳曼学讲座。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当时在维也纳大学风头正劲的是以石里克和卡尔纳普(Rudolf Carnap)为代表的维也纳学派,他们所倡导的逻辑实证哲学在布洛赫看来也难以令人信服。虽然逻辑实证主义认为哲学必须成为一门严密精确的科学的假设与他试图以数学作为哲学思考基础的观点不谋而合,但是逻辑实证主义要求将哲学研究的范围严格限定在逻辑和认识批判领域,而对过去哲学关于伦理学和形而上学的问题避而不谈,这样的做法在布洛赫看来是无法令人满意的,因为推动他从事哲学研究的动力正是来自上述两个领域(KW10/2,195)。布洛赫被迫寻找新的领域来处理这些问题:“那些用数学手段无法处理的哲学领域,首先是伦理学和形而上学,只有从神学意义上讲才是‘客观的’,而从其他意义上讲都是相对主义的,最终都是‘主观的’。而正是这一主观性迫使我进入可以使之绝对合法化的领域,也就是文学。”(KW13/3, 288)于是,在1928年,布洛赫完成了他由哲学和数学向文学的转向。

…………

 

 

【文摘】

湛蓝而又轻柔,那是亚得里亚海的波浪。迎面拂来的微风细弱得让人无法觉察。它吹动着波浪涌向罗马皇帝的舰队。舰队正驶向布林迪西姆港,已经可以望见卡拉布里亚海岸上平缓的山丘正逐渐逼近船的左侧。此时此刻,海洋那明媚却预示着死亡的孤独转化为人类活动的祥和欢乐;此时此刻,海潮上流溢着温柔的灯光,暗示着人类栖居之所的临近,潮水之上是熙熙攘攘的船只,有的和皇帝的舰队一样正驶向港口,有的正从港口中驶出;此时此刻,沿着被海水冲刷得洁白的海岸,在许多村子修筑的小型防护堤那里,竖着褐色船帆的渔船已经离去,为的是夜晚的捕捞。就在此刻,海水变得如镜面般平滑。在海的那一头,天空像是打开的贝壳,焕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已经是傍晚了,人们已然闻到炉灶里木柴燃烧的味道,生活的声响此起彼伏,一下敲击,或是一声呼唤,都被风从那边传了过来。

七艘高船大舰首尾相连,正以先进的纵列方式行进。里面只有首尾两艘狭长的、装有船艏撞角的五排桨舰属于战舰队;其余的五艘船航速较慢,但看起来更加气派,分别是十排桨和十二排桨的类型,船上建筑样式雍容华贵,与奥古斯都的宫廷风格完全相称。中间的那艘最为豪华气派,那青铜打造的船艏金碧辉煌,船舷栏杆下面,饰有圆环的狮子头像金光闪闪,侧支索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三角小旗,在紫色的船帆下,耸立着罗马皇帝庄严气派的帐篷。而在尾随其后的那艘船上,创作《埃涅阿斯纪》的诗人就躺在那里,死亡的征兆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额头。

饱受晕船之苦的诗人绷紧了神经,因为病症随时都会发作,所以他一整天都不敢挪动身体,不过,在船只到达较为平静的海岸区域后,一种松弛感忽然潮水般席卷着他,尽管他被困在了为他搭建的卧榻上,他却终于感觉到了自身的存在,或者准确地说,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和身体的生命,那是多年前就已脱离他管辖的藩属,如今却仿佛成了某种对于松弛感的独特回忆,重新探索着,重新体味着。海风劲吹,益于身心,那潮起的倦怠感能给人以沉静的抚慰,也许本可以转化为彻底的喜乐幸福,然而那扰人的咳嗽却适时出现了,每晚的高烧,每夜的恐惧,人早已憔悴。他,就那样躺在那里,他,创作《埃涅阿斯纪》的诗人,他,普布利乌斯· 维吉利乌斯· 马罗,他,就躺在那里,衰减的意识,几乎因为自己的无助而羞愧,几乎因为如此的命运而恼怒,他呆呆地望着焕发着珍珠光泽的天穹 :究竟为何他会屈从于奥古斯都的催逼?究竟为何他要离开雅典?荷马那神圣晴朗的天空本来会有利于《埃涅阿斯纪》的完成,如今这希望已然破灭;他也曾期望在柏拉图的城市里过上一种哲学与科学的生活,远离艺术,远离诗,期待那本将开始的不可估量的全新生活,如今每一个希望都已破灭;他也曾期望可以再次踏上爱奥尼亚的土地,如今这希望也已然破灭;噢,破灭的还有那认识的奇迹以及在奇迹中得到救赎的希望。为何他放弃了这一切?自愿的?不!它就如同那些不容抗拒的生活的强力的一个命令,那些不容抗拒的命运的力量,尽管有时这些力量会潜入地下,潜入不可见、不可倾听之处,但是它们从未完全消失,反而顽强地作为那些强大力量玄妙莫测的威胁出现,这些强力人们根本无从摆脱,在它们面前,人们必须总是表示臣服;它就是命运。之前他听从于命运的摆布,如今命运把他推向了尽头。这不一直就是他生活的形式吗?他曾经有过别样的生活吗?天空那焕发着珍珠般光彩的贝壳,春波荡漾的海洋,群山的歌唱,他胸中痛苦的歌唱,神的笛声,这一切都意味着一个事件,这事件就如同天穹的容器,很快就要将他吸纳入内,以便送他进入无限之中,对他来说,这一切可曾有过别样的意义?他生在农家,是一个热爱尘世和平的人,一个本该适合于在乡党间过着简朴稳定的生活的人,一个根据出身似乎已经注定可以且必须留在那里的人,然而一个更高的命运虽没有将他与故乡分开,却不让他在故乡继续留下 ;它把他赶了出去,赶出了乡党,赶进了茫茫人海间最赤裸、最恶毒、最狂乱的孤独之中,它把他从原初的简单中驱逐,驱入了日渐巨大的繁复与广阔中,如果有什么东西由此变得愈加巨大或愈加宽阔的话,那只能是他与本真生活的距离,因为确实如此,只有这距离增大了:他只是在自己田地的边缘漫步,他只是生活在自己生活的边缘;他成了一个动荡难安的人,逃避着死亡,找寻着死亡,找寻着劳作,逃避着劳作,一个有情人,却无法停驻,一个在内外激情的操纵下犯错的人,一个自己生活的过客。而今天,几乎已到了自己气力的尽头,在自己逃亡的尽头,在自己找寻的尽头,他终于痛下决心,准备告别,痛下决心是为了有所准备,准备接受最后的孤独,准备踏上通向它的内在归途,但就在此时,命运和它的那些力量再一次控制了他,再一次阻止他亲近简单、原初和内在,再一次把他的归途引向别处,引向通往繁复的外在之路,把他重新逼向那遮蔽了他一生的恶,似乎命运只还留给他唯一一件简单的事情——死亡的简单。他听见头顶上,桅杆的横桁因为缆绳的牵引而咯咯作响,帆布发出猎猎的声响,他听见,船后的尾流飞溅着泡沫,船桨每次出水都带起了四射的银亮水花,他听见,船桨在桨架上发出沉重而又刺耳的声音,然后再次清脆地切入水中,他感觉到,伴随着几百次桨起桨落的节奏,船只在匀速地向前慢慢推进,他看见,白色的海岸线在身侧徐徐展开,然后,他想起了,在污浊不堪、臭气熏天、隆隆作响的船舱里,那些带着镣铐的沉默的奴隶。从其身后的两艘船那里传来了同样隆隆钝响的船桨击水之声,仿似某种回声,越过了所有的大洋,又被所有的大洋所应和,因为它们一直如此航行于各地,载着人,载着武器,载着小麦和其他谷物,载着大理石,载着橄榄油,载着葡萄酒,载着香料,载着丝绸,载着奴隶,航行于世界各地,交换与贸易,那是尘世间众多堕落行径中最为丑恶的一种。这支舰队运送的当然不是商品,而是饕餮,即所有的朝臣:船的整个后半部分,一直到船尾,都被用于供给饮食,从清晨开始,那里就响起了觥筹交错之声,与此同时,总是有一群饥肠辘辘的食客围在餐室旁,一直窥伺着,期待里面出现空隙,时刻准备着,推开所有的竞争对手,猛扑上去,抢占位置,贪婪地渴望着,终于可以坐下来,开始或重新开始自己的狂欢飨宴;负责服务的仆人们,都是灵活敏捷的男孩,他们衣着华丽考究,其中不乏俊俏清秀的少年,如今却汗流浃背,疲于奔命,一刻也不得清闲,而他们那位永远面露微笑的总管,眼角里闪着冷酷的目光,用他那双惯于彬彬有礼地讨要小费的手,将他们驱来使去,而他自己则在甲板上来回奔忙,因为除了酒池肉林的宴会需要忙碌之外,另外一些人也同样必须照顾到,非常奇怪,这些人似乎已经酒足饭饱,现在正在用其他方式消遣娱乐,有的在来回踱步,双手交叉,要么放在肚子上,要么背在身后,还有的则挥舞着手臂,打着手势,在讨论着什么,有的在躺椅上假寐或打鼾,脸埋在了长袍里,还有的则坐在那里下棋,这些人也必须得到不断的服侍,各式小吃被放在大的银盘子里,从甲板那头一路递送过来,供他们享用,因为饥饿随时都可能来得清新而又猛烈,因为无论其人是胖是瘦,是行是坐,是睡是醒,是动作迟缓,还是敏捷灵活,贪食的欲望都无比清晰地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永不磨灭,有时甚至是刻在了上面,还有的则是糅在了里面,无论是严厉还是温和,是恶毒还是善良,无论是像狼、像狐狸、像猫、像鹦鹉、像马,还是像鲨鱼,他们总是青睐其自身某种可怕的欲望,他们已经上瘾了,妄图永无止境地占有,不择手段地谋求物品、金钱、地位和荣誉,蝇营狗苟,饱食而遨游。随处可见正往嘴里塞东西的人,到处都是贪欲的火苗,索求无度的欲念在暗暗燃烧,无根无基,随时准备吞噬,将一切都咽进肚子,贪欲的烟雾笼罩着甲板,伴随着船桨击水的节奏,随船而行,无从摆脱,无从消除:整艘船已经为欲望的焰火所包围。啊,这些人理应被认真地描绘出来!应当献给他们一首欲望的颂歌!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诗人什么也做不了,他根本消除不了任何形式的恶;别人也会倾听他的述说,但只当他赞美这个世界的时候,而不是当他如实描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谎言带来荣耀,而不是真知!难道他的《埃涅阿斯纪》应当具有某种别样的、某种更好的影响?唉,人们还是会赞美这部作品,因为他之前所写的一切都被赞美过,因为人们在其中读到的只是喜闻乐见的东西,至于他的警告是否会被听到,既不存在这样的危险,也不存在这样的前景;唉,他拒绝再去欺骗自己,也不想让别人再去蒙蔽他,只是他太过了解这些观众,对于诗人真正的工作,那沉重的、忍受真相的工作,他们毫不在意,正如他们不会在意那些操桨奴隶的工作,那是充满痛苦的、极其繁重的工作,前者和后者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完全一样的:都是既得利益者理应享受的供奉,他们能接收和接受的,只能是供奉带来的享受!那些人绝不仅仅是一些寄生虫,一些在他周围优哉游哉、无所事事、嘴里不停发出咀嚼食物的声音的寄生虫,即便是奥古斯都也不得不容忍这种人出现在他的周围,不,他们中有许多人曾经取得过各种各样的成就和业绩,但是由于旅行的百无聊赖,他们干脆陶醉于某种自我的暴露,将其平时的大部分品行统统抛去,只剩下盲目的傲慢还毅然挺立,保留在浑浑噩噩的贪欲里,保留在满是贪欲的浑浑噩噩中。而在下面,在下面那片昏暗混沌中,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劳作着的,壮观而又迷乱地劳作着的,如牲畜和贱民般劳作着的,是那些戴着镣铐、划着船桨的奴隶。下面的那些人并不理解他,对他漠不关心,而上面的人则宣称,他们崇拜他,是的,他们甚至相信这一点,然而,无论怎么样,无论是因为审美上存在着重复性的谎言,所以他们误以为自己非常热爱他的作品,还是因为他是罗马皇帝的朋友,所以他们向他表达恭顺和谦卑,这是同样虚假的谎言,他,普布利乌斯 · 维吉利乌斯· 马罗,尽管命运将他推进了他们的圈子,但他与这些人毫无共同之处,他们让他恶心,若不是暮色降临,海风吹起,将欢宴和厨房的臭气从船上吹散,病症刚才就会发作。他确认了一下,装着《埃涅阿斯纪》手稿的那只箱子,还静静地放在他的身旁,他眯起双眼,望着西边那片深邃的星斗,将大氅一直拽到颌下;他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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