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于偶像，我们往往有很多困惑……- 为什么偶像恋爱频频，会因此“脱粉回踩”？- 为什么私生现象难以遏制，为什么偶像总在贩卖人设？- 为什么唱跳都不行的养成系偶像大受欢迎？- 为什么女偶像公开表示自己的女性主义立场会遭到网暴？我们在观看、欣赏偶像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凝视”TA们我们不禁思考：“偶像这种娱乐类型的特有魅力到底是什么呢？‘观看偶像’究竟是种怎样的行为？”

【二】从J-Pop到K-Pop，从当红女团到地下偶像，女性主义视角解析偶像文化催生出的奇异现象。以AKB48、乃木坂46、早安少女组。、BLACKPINK、杰尼斯等日韩偶像团体为例，女性主义视角结合流行文化批评、社会学、伦理学、传媒学、哲学等多学科理论，透过偶像文化的纷杂表象，抵达病灶根源所在。禁止偶像恋爱背后的异性恋霸权阴影；将人格商品化为“人设”的资本主义逻辑；动摇亲密关系范式的“偶像—关系”……思考偶像，也就意味着思考我们身处的这个社会。

【三】九位“饭圈学术大佬”化追星热情为研究动力，解析充满矛盾的偶像文化！流行文化批评家、性别与社会学研究者、媒体撰稿人、游戏编剧、同人志写手……身份各异的九人，交叉学科相互碰撞，以自身专长提供多元视角。有人犀利精准，有人柔软真诚，有人纠结苦恼，有人“厨力全开”。既是学者也是，面对偶像文化既不一味肯定也不全盘否定，而是以矛盾而富有情感的方式展开探讨，击中人内心曾闪过的疑惑。

【四】一边纠结，一边思考，在矛盾中寻找追星的理想出口。这是以爱意联结彼此的活动：偶像和给彼此带来快乐，从对方身上收获能量，在不计回报的互相给予中爱与被爱；这也是催生负面情绪的活动：被人气与流量绑架，因过分的占有欲受伤，对消费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苦恼……不愿伤害自己爱的人——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善意，会产生复杂而真挚的矛盾心情。甚至有时越是想要厘清心中的疑惑，迷惘和纠结就会越深。重要的是先用自己的话语讲出内心的矛盾，在一边纠结一边寻找答案的过程中，一些变化或许已经悄然发生。

思考“偶像”，也就意味着思考“偶像”所处的社会。

观看偶像时视线的暴力性，禁止偶像恋爱背后的异性恋霸权阴影，助长窥私欲望的“监视文化”，将人格商品化为“人设”的资本主义逻辑，动摇亲密关系范式的“偶像—关系”，买股养成系偶像的赌博性快乐，以及偶像文化和女性主义携手共进的可能性……九位深谙偶像文化的社会学家与文化观察者，化追星热情为研究动力，以知名日韩偶像团体为例，用犀利视角佐以爱与共情，热切又冷静地解析充满矛盾的偶像文化。

001 前言香月孝史005 引言　作为契机的女性主义中村香住015 第一章　沐浴在无休止的视线中——偶像周遭的媒体环境和偶像日常活动的意义香月孝史039 第二章　思考“追星”的伦理筒井晴香069 第三章　“‘早安’拯救了女性的人生”，这是真的吗？稻田易099 第四章　概念化的“Girl Crush”还是 Girl Crush 吗？——对“Girl Crush”概念的再讨论DJ 泡沫121 第五章　若我用性的眼光看你是一种性消费的话金卷智子131 第六章　试论酷儿与偶像——从二丁目之魁 Coming Out 编织出的两义性上冈磨奈157 第七章　解读“偶像”的框架是如何“动摇”的田岛悠来183 第八章　观众能否激发表演者的“闪耀”——以《少女☆歌剧 Revue Starlight》为例思考“追星”的矛盾中村香住211 第九章　如果观看偶像就像一场赌博——“好”与“坏”的一体两面松本友也233 结语上冈磨奈

香月孝史

当我欣赏偶像的时候，偶尔会感到迟疑，不知不觉中这份迟疑萦绕在我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本书想要关注的，正是这样一种内心困惑，即人们在享受偶像文化时的矛盾心情。所谓偶像，既可以是表演、创作等领域的从业者表达自我的一种形式，也可以是一个“场所”，聚集着想要找到前进方向、探索未来道路的人们。虽然大众笼统地将之概括为“偶像”，但其范围是很难简单划定的，也正因此，会基于各自的偏好，从偶像身上感受不同的可能性。然而，这个“场所”在不断运转的同时，自身有着很多毛病，有时问题暴露出来，甚至会出现荒谬丑恶的事态。而承受这些扭曲之处的，始终是有着血肉之躯的偶像本人。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很多人尽管对偶像文化情有独钟，心中却总是抱有复杂的情感。本书具体探讨的问题，不仅包括偶像这一领域长久以来的积习，还涉及以“被人观看”为业的人们共通的烦恼。因此，本书将偶像邻近领域的活动也纳入讨论，同时思考我们在进行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消费。从2010 年开始的过去十多年里，受到偶像业蓬勃发展的影响，人们在论及当代文化时经常会将偶像当作剖析的对象。然而，在如此热烈的讨论声中，对偶像领域现存问题的论述并未得到系统整理，也没能进一步发展成公共议题。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人批评过偶像领域的不合理之处。有时候，来自“饭圈”外部的客观评价因其直言不讳而一针见血，为确立批评的大方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视角。但同时，这种直截了当的评价本身也常常夹杂着对“偶像”一词的刻板印象，面对这样不带一丝犹豫的话语，我难免感到五味杂陈，如鲠在喉。不过，将这些质疑当作自己的问题接受下来并细心打磨，正是一方的责任。而会对这些质疑进行批判性的反思，也是因为相信偶像领域的可能性。像这样复杂而真挚的矛盾心情，原本是每个心中都应该会有的，但倘若不加记录，这份心情很容易就会消失不见，连那些质疑都会被白白浪费。当然，这不是一个可以立刻得到明确答案的话题。本书中的各篇文章也是一边正视问题的复杂性，一边继续摸索前行。甚至有时候，越是想要厘清问题，迷惘和纠结就会越深。即便如此，重要的还是先用自己的话语讲出内心的矛盾。如果本书能帮助大家迈出这第一步，我深感荣幸。

作为契机的女性主义中村香住

我们每天都在欣赏偶像的风采，并从中得到力量。但是另一方面，我们时常因为凝视偶像而感到烦恼和矛盾。本书想要探讨的，正是这种“在凝视偶像的过程中感受到的矛盾”。说起“偶像论”，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真地颂扬偶像文化、对之全盘肯定的“御宅谈”；另一种是从外部视角出发，对偶像产业随随便便就一棍子打死的文章。本书的策划初衷是想要收集那些不轻易倒向任何一种立场的文章，我们将看到各位作者一边积极评价偶像文化实践中有趣的部分，一边将视线投向偶像业内的种种争议，矛盾着、踟蹰着对偶像进行多层次的思考。在各位阅读这些文章之前，我想先简单谈谈近年来和偶像有关的一些议题。不过，由于具体议题在各章中都有讨论，我打算在这里重点谈一下其中的一个议题：“女性主义”（Feminism）。因为女性主义实践和研究的积累，是思考偶像文化中矛盾性的重要基础之一。提到女性主义，一些读者可能对这个词有负面的印象。但是，审视女性主义过去的积淀，不仅有助于我们指出偶像业内存在的问题，还可以为寻找积极的可能性提供启发。考虑到这些，我想先在这里稍微介绍一下女性主义。“女性主义”是一场运动，也是一种思想，旨在改变女性在当今男性主导的社会结构中，因生而为女受到的歧视和压迫。女性主义要求纠正因性别不同导致的差别待遇，以及因社会分工不同造成的女性生活困境。一般认为，女性主义在不同时期有过四波主要浪潮。首先，第一波女性主义浪潮兴起于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上半叶，主要注重在公共领域争取平等，尤其是争取继承权、财产权和普选权。之后，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从20世纪60年始发展，提出“个人的就是政治的”口号，认为除了公共领域，在私人领域也应该纠正对女性的歧视，比如社会制度和习俗中遗留的性别歧视。这波运动认为，许多对女性的歧视乍看是“个人问题”，但大众正应该以此为契机，去质疑“女性”在社会结构中被赋予的性别角色。也就是，承认“个人问题”中存在着政治性问题，并通过逐一纠正这些歧视，最终使社会的整体性压迫得到改变。例如，建立在户主制度上的父权制（即男性作为一家之主，对家人拥有绝对支配权的家庭制度），就是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最激烈批评的对象之一。在解说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前，我有必要先谈一下“后女性主义”（Post Feminism）。所谓后女性主义，指的是社会上流行的一种言论，声称“女性主义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女性主义结束了（女性主义的目标已经达成了）”。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登场的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一方面受到后女性主义所倡导的女性新形象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对后女性主义本身提出了批判。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有两大特征。其一，更加关注“女性”内部的多样性。为此，女性主义学界也开始重视起了多样性（Diversity）和多元交叉性（Intersectionality，“这是一个理论框架，人们以此来理解当人种、性别、性取向、阶级、国籍、残障与否等多种属性相互交叉时导致的歧视和劣势”）这样的视角。其二，相较于第二波女性主义反抗社会强加给女性的“女性气质”，第三波女性主义认为，“女性气质”的打扮如果是主体自己选择的话，那就是个人的自由，这才是女性主体性的表现。这即是人们所说的“女孩力量”（Girl Power）的思想背景。在这段时期里，也出现了利用流行文化的女性主义。这些女性主义者拒绝社会强加的“女孩”形象，大声呼吁“女孩”表达自我，“比基尼杀戮”（Bikini Kill）等女子乐队以朋克摇滚为中心开展的“暴女”（Riot Grrrl）运动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为了传播这些思想并寻找同伴，也有许多“女孩”投身于“独立杂志”（ZINE）的制作。2010年以后出现的第四波女性主义浪潮，一般指的是利用话题标签等功能，在社交媒体时代掀起的网络女性主义风潮，其代表就是“#MeToo”运动。那么，女性主义的这些积淀和偶像这一文化实践又有什么关系呢？首先，让我们看看积极的一面。就拿女偶像来说，这是一种由女性作为主体进行自我表达的流派。尽管女偶像的表达有时可能含有“女性气质”的要素，但从第三波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如果这些表达是女性主动选择而非被强加的，则可以视作是女性发挥了自己的自主性。并且，在看到女性做出这种主动的自我表达后，也会从中获得力量。在一次采访中，研究后女性主义的第三波女性主义学者高桥幸这样说道：“鼓励女性进行自我表达并对此大加肯定，在这一点上，偶像文化和女性主义是可以携手共进的。这些女孩憧憬着成为偶像一样闪闪发光的存在，通过支持她们‘追求自我表达’、为她们‘应援’，和偶像一同追逐梦想，这是无可替代的珍贵体验。”只不过，将女性的自主性加以“商业化”这一点，也存在着危险。另一方面，偶像业存在着从女性主义的角度看来无法忽视的陈规陋习，这也是事实。比如，基于年龄歧视（Ageism）的“毕业”制度，以及以异性恋主义为前提的“禁止恋爱”风气，等等。年龄歧视，这种基于年龄的偏见、歧视和刻板观念，深深地植根于社会中。而偶像的“毕业”制度，不仅暗示着“到了一定年龄，就不能继续做偶像了”，同时也助长了社会上的年龄歧视。当然，偶像到了某个年龄阶段，自己认为“该辞去偶像这份工作了”“是时候退出了”从而离开组合，这种自主选择并不一定就和年龄歧视有关。但是，在这种选择的背后，是一种社会共识，即偶像是只能做到某个年龄为止的工作，而这种社会共识本身包含了年龄歧视。另外，除了“毕业”制度以外，偶像之间还会经常“戏弄”年长成员，这也是一种强化年龄歧视的行为。不过，现在也出现了一些结婚后继续做偶像的例子，希望这些事例能为整个行业带来新气象。至于以异性恋为前提的“禁止恋爱”风气，香月孝史曾对其中的双重压抑性做过简洁的说明。

这股风气，实际上只是在禁止“异性之间”令人联想到性的一切互动罢了。首先，“禁止恋爱”这种风气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压迫性潜规则，而且这种禁令仅适用于异性之间，隐含着异性恋才是标准“恋爱”的价值观。在这里，两种不同层次的压抑机制相互结合发生作用。

也就是说，“禁止恋爱”这一禁令，一方面介入劳动者的私人生活，侵犯了，在这层意义上制造着压迫。与此同时，“禁止恋爱”中的“恋爱”被默认是异性恋，忽略了异性恋以外的恋爱（同性恋、双性恋等），这是又一层压迫。像这样的异性恋主义，不仅会通过“禁止恋爱”引起双重压迫，还会导致其他偏见，例如同性经常被当作异类。说到偶像的，人们有着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觉得一定对偶像抱有恋爱/性爱性质的情感，并且因为异性恋主义的强大影响，大众还会默认（的）恋爱对象一定是“异性”，同性在这双重意义上，很容易被人投以异样的目光。纵观女性主义和偶像本身的关系，女性主义的话语和思想有时能给现役的偶像以力量，帮助她们解决在偶像工作中遇到的困惑。例如，AKB48前总监督横山由依曾说，“在工作中经常被人说‘你胖了’‘你瘦了’”，当她了解到这种事情“被称为外貌主义（Lookism）”后，因为知道了这个词，“对于心中那种烦闷的感觉，能够更容易去深入思考了”。从早安家族毕业、至今仍以偶像身份继续活动的和田彩花也表示，“在学习了女性主义之后，我意识到我可以对一直以来让我感到不舒服的事情‘大声说不’”，“我发现，因为社会看问题的角度太以男性为重，女性的生活才处处受限”。像这样，对那些有时会利用或强调“女性特质”来进行自我表现、至今仍身处男性中心主义的传统中的偶像来说，女性主义的思考方式能够成为她们的助力，帮助她们解决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时面临的痛苦和困难。本文讨论了女性主义和偶像之间的关系，但女性主义只是支撑起本书问题意识的诸多视角之一。例如，本文没能提到男偶像，但书中也有讨论男偶像的章节。本书还收录了包含其他各式各样观点的文章，这些文章在“偶像”的有趣之处/潜力和困难/问题性之间穿梭，一边纠结一边寻找答案。希望各位读者在阅读本书时，也能和我们一起，在纠结中来来回回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