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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弄的猫(梦寻江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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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详情

编辑推荐

冰心儿童文学奖得主殷建红小说新作。古街旧巷、碧波环绕、纸伞细雨、梅子花开、烟笼水乡……

内容简介

冰心儿童文学奖得主殷建红全新少儿短篇小说集。所选内容是作者近几年在各大省级以上杂志发表的小说结集。古街旧巷、碧波环绕、纸伞细雨、梅子花开、烟笼水乡……如此诗情画意的风景,勾画着少男少女怎样的情怀。这些小说写出了江南所特有的细腻委婉、水袖曼舞、耐人寻味的神秘世界。

作者简介

殷建红,十七岁开始在《少年文艺》发表作品,在各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童话、报告文学、诗歌等作品一百余万字。曾获第十三、十四届冰心儿童文学奖,第十六届冰心儿童文学奖大奖,高士其科普作品征文一等奖等,有十余篇作品入选各种年度选本。出版有中短篇儿童小说集《就这样长大》、少年寻根长篇小说三部曲《十图桥》《百步街》《千河镇》等。长篇小说《外婆桥》被列入江苏省作家协会第二批“托起梦想的翅膀”儿童文学项目。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苏州市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分会副秘书长。

目  录

姚家弄的猫 · 001

评弹姐妹 · 013

草前桥 · 029

夏天的情绪 · 047

河马是匹马 · 066

就这样长大 · 081

“四人帮”背后的故事 · 091

雪的承诺 · 105

堂妹玛丽 · 129

免费在线读

 

六岁,我是一个讨人嫌的丫头,莽莽撞撞地干着调皮捣蛋的事。街东的王好婆状告我欺负他们家的孙子张大少,西边的刘爷爷告状说我把他家的花树给拔了。我妈恨铁不成钢,暑假里叫小姑家跟我同岁的小笠来监督我。

小笠娇小玲珑,耳聪目明,教她做什么一学就会。她自己的衣服从来不要我妈操心,每回都是自己洗,识相得很。她什么都肯让着我,对我不满时,顶多睁大眼睛看看我,从不分辩。外人看来,她倒像是我的姐姐,其实她比我还小两个月呢。

对面的马伟家有一盆长势很好的君子兰,我眼馋了好久,这次决定拉着小笠去偷。小笠跟着我走到马伟家门口,突然睁着大眼睛说:“这样做是犯法的,你懂吗?!”

其实,我本来就知道做贼不好,被她这样一说,吓得魂都跳出来了。毕竟做贼心虚,我拉着她逃回家里。

好久没有邻居告状,我妈开心得每天下班回家都要亲小笠,向小姑讨教教育女儿的秘诀。小姑说只是从小给她多听评弹开篇呀。晚上,我妈就好奇地叫小笠哼哼,她果然能哼得有模有样。小姑是奶奶的传人,唱得一口水灵灵的评弹,可惜没有合适的搭档。小姑后来就改行了,而且一嫁就嫁到了好远的地方,奶奶哭得心都碎了。

九岁,我开始与河对岸的马伟一起去爷爷的徒弟那里学评弹。马伟第一次来我家,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似的,抱来了我向往已久的那盆君子兰,放在我的书桌上,臊得我无地自容。我想:难怪他家的院门老是关着呢,原来他早就注意到我盯上那盆君子兰了。幸亏那天被小笠喝住,否则我肯定会被躲在暗处的马伟逮个正着。据马伟的妈妈说,她给我和马伟算过命,两人的属相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了这样神秘的宿命,我在别人面前虽不觉得怎么别扭,可在马伟面前总有些气短。因为评弹双档一般都是夫妻档,爷爷跟奶奶就是。可惜奶奶刚过六十大寿,就病死了。我妈说奶奶死得早,多半是被小姑气死的。

我家是一座二层的老房,现今的二楼加了一个父亲改建的阳台。屋后是那条长长的苏州河,我喜欢爬上二楼看河景。爬上木梯子,一级一级地走上去,仿佛能听见老房子在呼哧呼哧地喘息。我坐在阳台上,可以看河港,看河上高高的老桥,还有河对岸成排的老房子。河对岸的老房子也是二层老房,斜对岸的马伟家也建了跟我们家一样的阳台。他们家搭建阳台时,向外人说得轻描淡写:只是为了方便马伟跟小蔚交流。——忘了介绍,小蔚就是我啦。而我家为加建这个阳台,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啊。妈妈成天跟爸爸躲在房间里小声地吵,要爸爸在爷爷的房间外搭一个阳台晾衣服。像我家这样的老房子晾晒衣服都在后窗:二楼临河有一根晾衣服的横木,用长钩子把衣服挂出去收进来,急了或不小心,衣服就会掉到苏州河里。我听出了爸爸妈妈吵架的原因,就跑去对一直挂念着小姑的爷爷说:“爷爷你不走,我爸爸妈妈的战争就不会停,你还是住姑姑家去吧。”爷爷很生气,可是还没走成,就突然中风了。在徐州的小姑急匆匆把爷爷接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空落落地待在家里。假如爷爷就这样死去,我一定会成为罪魁祸首。我心里悔恨交加,夜夜梦见奶奶来找我索命。爷爷走后不久,爸爸终于咬咬牙找来泥瓦匠,给老房搭建了一个阳台。阳台与周围的景观比照起来,似乎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但它是我和马伟交流的好地方,尽管我们只要走过家门边的高桥就可以见到对方,我们还是乐于在阳台上隔河遥望。

“马伟!”我一叫,马伟就端了凳子,拿着三弦出来了。我坐在阳台上,手弹琵琶低吟:“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哎呀两处好地方,哎呀哎哎呀,哎呀两处好风光。正月里梅花开,哎哎呀二月里玉兰放,哎呀三月里桃花满园尽开放。四月里蔷薇花开,牡丹花儿斗芬芳……哎呀四季好风光,哎呀,哎哎呀,哎呀,说不尽的好风光。”

马伟坐在阳台上手拨三弦,紧跟着轻唱起来:“银烛秋光冷画屏,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晚霞照在我们的身上,很多从高桥上走过的人都驻足聆听着我们的吟唱,摇船路过的乡下人索性把船泊在桥洞里淘米做饭,不时羡慕地翘首张望着我们,这是农村里没有的表演。

晚上做好功课,马伟就在他家的阳台上叫:“小蔚。”

我应一声,告诉妈妈,然后掩好门,走进夜的小巷。月夜里,高桥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守候在那里。也许是君子兰事件,也许是大人们所说的属相作祟,或者是因为评弹的浸泡,在马伟面前我真的少了那份野气。马伟话不多,但一开口就让人发笑。老师那里有六个学生。我和马伟是唱开篇功底最好的一对,所以我们一般都是其他人的示范。我仗着师傅是爷爷的徒弟,更是有恃无恐,可马伟就没有那我份骄横。每次看到我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他从不挑明,只是智慧地审视我一眼,好像一下子就能洞察我的心思,让我觉得心虚。

我不管,还是不把其余四人放在眼里。特别是王好婆家的孙子张大少,只要我一挑眉毛,他就会看出我不高兴,手里的三弦也会跟着抖一下。他一定还铭记着我六岁那年暑假里的事情。他向他奶奶告状说我欺负他,我妈把我骂得半死。我整个暑假都“惦念”着他。我在后窗看见他到河对面的小店买东西,就立刻跑到高桥上守候着。他看见我“母仪天下”般站在高桥上等他,害怕得想逃。我大吼一声:“张大少,你敢逃?!”他回头看看我,就自动折了回来。我把捉到的毛毛虫吊在他的头顶上,只想吓吓他,但没想到毛毛虫真的落进了他的领子里。他跪倒在桥上哭了好半天,我说你敢把这件事告诉王好婆,我就打断你的腿。他果然没敢出卖我。张大少自此见我像见老虎。说起来张大少是最白净、最乖巧、话最少的一个,却是师傅最不喜欢的。评弹要人爱听,说话最关键,必须要有噱头,才引得来听客。张大少的搭档是一个像小笠一样漂亮斯文的女生,人也蛮聪明,就是戴着一副眼镜,说话死板得要命。我呢,虽然长得有些黑,可大人说只要化一下妆就可变白。原本胖胖的我学了评弹,人也苗条婀娜了起来。依我和马伟的功底早就可以学说长篇评弹,只可惜我总是学会了后一回就把前一回给忘光了。有时我说完对白,轮到马伟说的时候,下面的听客还没笑出来,我自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马伟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责备的神情:什么叫表演?你会表演吗?师傅拍着我的小脑蛋,笑着说我脑子里是一团糨糊。我是有点愣头愣脑的,记性出奇地差劲。平常老师叫背课文,我一气背下,可过两天就忘了一个精光。妈妈也哀叹我是吃糠长大的,一点不像小姑家的小笠。妈妈说小姑家的小笠记性好得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过目不忘。师傅常常哀叹后继无人。

几次三番后,尽管我和马伟看上去还是那样默契,可不知不觉间已隔了一堵墙。

跟马伟表演双档评弹《杨乃武与小白菜》时,我就卡壳了,但师傅说我们两个都相当富有气韵,所以不舍得把我们拆开。

谁不想把自己的技艺传承下去呢。

小笠是妈妈嘴里的天才,她成日唠叨着小笠的懂事,我的耳朵早就生了老茧。我把餐巾纸做成耳塞,可妈妈的唾沫还是源源不断地朝我脸上喷过来。

我终于忍无可忍,说:“妈,如果你觉得她好,把她带到我家来做个女儿呀。”

“那你呢?”

“我呀,给对面的马伟家呀。”

“还不给我轻点声!你一点点大的,就想着嫁到马伟家呀?不害臊。”

“我才没有呢,是你不要我呀,马伟的妈妈真的好喜欢我。”我噘着嘴,向妈妈示威。

“小蔚——”

我把头探出窗外,看见马伟在向我招手。妈妈打了我的小屁股一下。

 

小笠真的来苏州了!

小笠还是那副耳聪目明的样子,整个人比以前出落得更加漂亮挺拔。

我准备举起接小笠的牌子,小笠已经很飘逸地站在我面前,笑吟吟地看着我。我临去车站接她前,妈妈再三叮嘱我,小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不要吓着她。我把牌子扔到一边,第一句话就问:“爷爷他还好吗?”

“嗯,外公可以起床了。”

我抢过小笠的行李,把脸转了过去,不想让她看见我潮湿的眼圈。

走进梧桐古巷,两排的梧桐树和童年时代的一样,依然像巨伞,把整条街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童年的友谊和亲情,把我们一下子拉得很近、很亲。我们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她的记性果然非凡,她就六岁时来过这里,现在竟然还记得路两边原来的样子。她忽然指着一个水果店兴奋地说:“小蔚,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经过那个水果店的时候,你拿了人家一个橘子,我走过去给小店老板五毛钱,你骂我傻,还赏我吃了一个‘毛栗子’。”

我哈哈大笑:“什么呀,我全忘记了。”

我倒是记得张大少家有一棵很大的桃树,有一年趁他家没人,我一下午把他家的桃子摘个精光。我不敢让妈妈知道,就分几次把桃子偷偷运到我的被子里。哪个孩子敢偷那么多桃子呀,张家怀疑是大人偷的,所以骂了半天。我又哪吃得了那么多桃子,结果桃子都烂在被子里,我妈帮我晒被子时才发现,结果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

晚上,我们一家人为小笠的到来,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活动。

妈妈告诉我,小笠也是来报考评弹学校的,晚上要跟我一起去师傅那里训练。

马伟来接我,在高桥上看见我身边多了一个女生,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走上去,生气地偷偷踹了他一脚:“她是我同岁的妹妹,叫小笠。”

“哦,小笠?”他摸摸头说,“就是那个和你来我家偷君子兰……的小笠!”

“哈哈……”小笠笑了。他们两个人像早就认识的一样。

师傅对小笠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惊讶,估计他和爷爷事先早已通过气。我有些气愤,原来大人们早已安排好,就是不让我们小孩子知道。

师傅让小笠先弹一曲开篇,示意马伟坐上去伴奏。小笠拨弄了一下琵琶校音,袅袅的乐声飘扬起来。小笠唱的是《杨乃武·杨淑英探监》,唱得惟妙惟肖,游刃有余,而且举止优雅。师傅陶醉在小笠凄婉动听的唱腔里久久不能自拔,马伟肯定也听出了小笠出类拔萃的唱功。

过了好久,师傅问我:“小蔚,小笠的开篇唱得怎么样?”

我憋红了脸,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师傅轻轻地跟我单独说:“小蔚,小笠的开篇跟你不分上下,试着让她跟马伟一起说唱《杨乃武》好吗?”

我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耸耸肩说:“好呀!”可是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更希冀马伟说:“不,老师,我要跟小蔚合作。”可是,我终究没有听见马伟的声音。我跟另外四个人一起坐在那里,现在也轮到我坐冷板凳了。

评弹讲究说、噱、弹、唱四样基本功,说表尤其重要。一方桌,一醒木,一方帕,一茶壶。醒木一拍,三弦一拨,马伟身穿银灰长袍,那一腔清晰的吴侬软语,我再熟悉不过了;小笠穿着一身丝质旗袍,在三弦与评弹声中,显得越发高贵端庄。一个姿势洒脱,一个举止优雅,两人眉目传情,旁白幽默,极具韵味。尽管马伟是掌舵的,他想把说、噱、弹、唱的智慧全部发挥出来讨好听客,但在我看来他完全是为了讨好小笠。可是马伟没有经验,听客没觉出他的噱头有多么滑稽,而且说表的情节滑到了书外,这时小笠反倒得帮他。小笠是天生的表演家。师傅常要求我们配合书中人物用动作、手面、面风、表情来使人物更加立体化。这就大大丰富了评弹的表演手法,加强了一个“演”字。唯独小笠可以把人物演得出神入化。她在表演葛三姑的擤鼻涕和拎裤子时,特有的动作设计使人物形象更为生动,更为鲜活。演到精彩之处,师傅激动得直鼓掌。

马伟说表的时候,目光不小心游离到我的脸上,我读不出这之中包含的内容。内向的张大少,这两天总是有意无意地坐在我身边,偶尔看一下我。我分辨不出,这是关心还是幸灾乐祸?我没有心思去想,也无力去回击。

“小蔚,我说表得怎样?”小笠卸了妆问我。

“很好啊。”我装作很开心地大声说。

“其实,这不仅有我妈的心血,还有爷爷的很多指导。爷爷要我继承奶奶的风格,同时又要继承他的风格,他要我把严老师的艺术传下去。”

爷爷的师傅是大名鼎鼎的严雪亭老师,严老师把《杨乃武》传给了他,临终前还嘱咐爷爷一定要把《杨乃武》发扬光大。

下课回家的时候,师傅再三关照:“马伟,回去后还要跟小笠多磨合,特别是在说表上要下功夫,自己要多琢磨琢磨。”

回家的路上,马伟跟小笠有说有笑地研究表情,把我完全冷落了。我落在他们身后老远,聆听着脚踏在清冷的石子路面上发出的踢踢踏踏声。小笠和马伟一边停在桥边等我,一边还在有声有色地谈着说表。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这么多年来,不知为什么我跟马伟自始至终没有形成共同的观点。我走近的时候,马伟也许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拉住我的手,说:“小蔚,你是不是感冒了?”

小笠说:“哦哟,你说得那么差劲,原来心思全用在我姐姐身上呀!”因为同岁,小笠从来没叫过我姐姐,今天叫起我这个姐姐来,我听起来竟觉得是那么酸。

我挣脱马伟的手,他莫名其妙地看看我,手在我额上摸了摸,然后脱下外衣披在我身上。我把肩一耸,衣服掉在了地上。我往桥上走去,我不想让小笠看见我的脸。小笠跟了过来,依然开心地说:“小蔚,马伟可真关心你呀。”我一直没跟她说话,走到门口我先推门进了屋,然后狠狠地在身后一甩门。“砰!”门撞到了跟在我身后的小笠的额头上。

“啊呀!”小笠立刻痛得蹲了下去。

我妈听见叫声,立刻跑出来拉亮灯,拉着小笠问:“怎么啦?”

妈妈看我呆呆地立在那里,立刻责问我:“小蔚,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关小蔚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墙。”小笠含着泪说。

小笠的额上长出了一个“灯泡”,我一整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思过。晚上,马伟在高桥上不无遗憾地问我:“小笠呢?”

我的内疚顿时一扫而空,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问她去好啦!”

第二天我们又去学评弹,师傅看了看我身后,失落地问我:“小笠呢?”

我低下头说:“你问马伟吧。”

“小笠呢 ?”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马伟。

“我不……不知道。”马伟慌张地说。

只有张大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眼睛。

师傅打电话关心地问小笠:“小笠,你怎么啦?”师傅从来没有为我缺课打过一个电话。

“师傅,我不舒服,下次我会来的。”

师傅看看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很放心地挂了电话。那目光,让我像吞了一只苍蝇。妈妈、马伟、张大少,还有师傅,还有爷爷……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一颗超级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害人。

我的心被这样的目光刺了一下,有点痛。我突然决定不考评弹学校了,我要考高中,我要读大学,我要忘记马伟,忘记所有用这种目光看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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