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025年夏末秋初，我曾经在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指导过的博士生、目前在安徽师范大学任教的徐步华博士与我联系，说他的专著《超越国界的行动：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转型》即将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我听闻此消息之后甚感欣喜，由于该专著的主要内容是基于2012年他在上海交通大学答辩通过的博士学位论文撰写而成，因此其中似乎应该有我个人的一点心血。也正因为如此，当徐步华提出希望我为他的这本学术专著作序时，我便欣然同意了。蛮有意思的是，本书并非徐步华的第一本专著，而是继他在2021年出版的《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的行动逻辑与规制策略》之后的第二本学术著作，并且后者的学术之源与创作的灵感都来自本书。更重要的是，在2012年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入职安徽师范大学之后，徐步华在原先博士论文的基础上，继续在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的行动逻辑与规制策略、马克思主义社会运动理论的当代价值等方面进行了扩展研究，并在2015年和2021年两度获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的立项。这一切不仅促成了他的第一本专著于2021年出版，而且在相当程度上也丰富了本书的内涵。与此同时，徐步华也在围绕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转型进行研究的过程中，由2012年初出茅庐的一枚;青椒逐渐成长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2014年）和教授、博士生导师（2021年）。追根溯源，这一系列的成就似乎与读者诸君现在所见到的本书有紧密的关联。总体而言，这本新书的亮点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关注国际关系学科的新兴前沿领域。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尤其是现实主义理论认为权力和权威归国家所有，国家长期被视为国际政治舞台上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行为体，但二战以后，尤其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由于新社会运动蓬勃发展，加之国际非政府组织不断出现并发挥作用，国际政治中的行为体迅速增多，因此不得不正视非政府组织、跨国公司和各种社会运动力量等在社会中的角色。对于跨国社会运动这一新兴的非国家行为体与世界政治之间的关系，国际关系学科的相关研究相对缺乏。本书对当代跨国社会运动（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新一波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转型进行研究，在扩展国际关系学科研究领域方面有着一定的开拓性贡献。二是突出了政治社会学和国际关系学科的交叉融合视角。对于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变革之间关系的研究，政治社会学领域中的社会运动研究与国际关系学科都很关注。不过，受限于国际关系理论与社会运动理论分属不同学科，相关研究还存在着诸多不足之处。因此，本书以全球治理理论为研究视角对当代跨国社会运动进行研究，试图把两个学科之间的相关研究联系起来。不同于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全球治理理论认为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都是国际体系中的行动单元。这给了我们重新认识包括跨国社会运动在内的非国家行为体在国际体系中作用的思考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之间以及非国家行为体相互之间互动关系的理论研究，进一步拓宽了国际关系学科研究的视野，而且可能对国际关系研究与政治社会学领域中的社会运动研究之间的学科融合有所裨益。三是分析框架合理，论证充分，结论恰当。本书探讨当代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互动进程中的重要问题，既有理论层面的学理分析，也有实践层面的案例分析。同时，书中得出的结论，比如;跨国社会运动是当代世界政治中一个特殊而重要的国际行为体;当代跨国社会运动是全球治理进程中一种活跃的行动单元和链接力量;当代跨国社会运动的勃兴既是当代国际体系深刻变化的结果和具体表现，又反过来促进了当代国际体系的进一步变革等等，也颇有启发性，反映了中青年学者扩大国际关系研究视野、推动国际关系理论与社会运动研究的交叉融合，乃至借助这一学科融合进程推动中国国际关系学界成长的孜孜探求之心。当前，由于俄乌冲突、巴以冲突以及所谓的美国;特朗普2.0等已成为现实国际政治的一众热点，因此在国际关系研究领域现实主义和地缘政治理论再度风头无两。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全球化和全球治理因此而停止了发展，尽管其势头确实遭遇了阻遏。客观的现实是，在数字时代具有明显跨国特性的人工智能（AI）促使着当代国际体系中包括跨国社会运动在内的非国家行为体依然在曲折中发展，全球化和全球治理也并未被以国家尤其是大国为中心的现实主义地缘政治所取代，而这恰恰是需要当今国际关系学界予以关注和重视的。或许本书能在这方面提供某些启示。果真能如此，则本书作者和本作序者幸甚！

后记

时光匆匆，回首20082012年在上海交通大学徐家汇校区攻读博士学位时的种种情形，求学过程中的诸多艰辛困苦已悄然淡忘，记忆的滤镜只留下流光溢彩般的美好片段。当时确定的研究主题;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转型，对我此后的科研道路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后续的很多研究课题和成果的源头或者说灵感都可以追溯到这里。到目前为止，我对博士论文主题的拓展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转向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行动逻辑与规制策略的研究。具体而言，研究对象上，由作为全球治理主体（治理者）的跨国社会运动，转向作为全球治理对象（被治理者）的跨国社会运动；研究范围上，由;好的或进步的跨国社会运动，转向将;坏的、不合法的或暴力的跨国社会运动囊括在内并展开比较研究；研究内容上，由分析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对全球治理和国际体系变革的作用和影响，转向探讨主权国家和国际社会对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的规制问题。这方面研究以2015年立项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的行动逻辑与规制策略（项目编号：15FGJ004）为核心，2019年结项，最终成果是2021年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专著《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的行动逻辑与规制策略》。二是转向马克思主义社会运动理论及其当代价值的研究。在博士论文研究的过程中，我逐渐关注到马克思主义社会运动理论这一领域，从2012年入职之后的校博士启动基金项目;跨国社会运动研究的结构主义学派马克思主义社会运动理论及其影响研究和2013年的校青年教师科研专项资助项目;马克思社会运动理论范式研究，到2015年的安徽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经典马克思主义社会运动理论的当代价值研究（项目编号：SK2015ZD17），以及2021年立项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马克思社会运动理论及其当代价值研究（项目编号：21BKS095），都是这方面研究的拓展和深化，后续研究成果将争取出版个人的第三部著作。回顾个人的求学和科研之路，首先我要感谢的是我的导师叶江教授，是恩师将大学毕业后在普通乡村初中任教的我引入学术研究的大门，无论是我的硕士博士论文还是之后研究领域的两个;转向，都饱含着恩师悉心指导的心血，甚至其中的某些思想和灵感也来源于恩师的智慧。恩师谦谦君子、循循善诱、言传身教、爱生如子，是我毕生景仰的人生楷模。拙著得到所在单位的资助，出版经费来源于安徽师范大学法学院学术著作出版资助基金和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马克思社会运动理论及其当代价值研究，特此表示感谢。感谢法学院两任院长周振杰教授、郭泽强教授和党委书记赵红的支持和帮助。感谢彭凤莲教授、李宗楼教授、王义德教授、周仁标教授、严宏教授、金太军教授等老师，以及法学院公共管理系诸位同人的殷切关怀和勉励。每每感念家人对我学习和工作的默默支持和无私奉献。漫长的求学时光和繁忙的科研工作影响了家庭事务的时间投入和精力投入，总是自责对家人亏欠太多。感恩父母和岳父母（痛心的是岳母赵春英于2023年9月20日突然离我们而去）的殷殷关怀，以及对我们这个三口小家庭的百般呵护，感谢爱人为我分担了大量的照料家庭、照顾父母和女儿的工作。转眼女儿今年也要去读研了，希望她追随前界前辈的足迹，勇攀高峰。非常荣幸个人的第二本专著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感谢曾在北京大学出版社任职的张苗凤编辑的热情引荐和协调安排出版事宜，非常感谢责任编辑朱梅全老师指出了原书稿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和错误，进行了精心校对、修改和润色，并且对拙著的题名提出了耳目一新的建议，从而才有了现有的书名。虽然拙著原稿中存在的某些缺陷和问题在后续的拓展研究中部分地得到了克服，但依然存在着一些悬而未决的难题，有待未来进行持续的追问和探索。希望拙著在非国家行为体与全球变革领域的研究方面能在某种程度上发挥抛砖引玉的作用，同时也殷切期待专家学者和读者朋友们的进一步批评和指正。

跨国社会行动如何集结国际力量达成愿景？ 跨国社会运动是扰乱国际体系的破坏者，还是全球治理进程的积极改良者？ 除了经济和环境议题，跨国社会运动还关注什么议题？本书探讨当代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互动进程中的重要问题，既有理论层面的学理分析，也有对跨国减债、反大坝和禁止集束弹药运动等案例的实践分析。

本书对当代跨国社会运动与全球治理转型进行研究，在扩展国际关系学科研究领域方面有着一定的开拓性贡献。同时，突出了政治社会学和国际关系学科的交叉融合视角，拓宽了国际关系学科研究的视野。

本书以全球治理为分析视角，将跨国社会运动视为国际体系中的一种单元和全球治理的参与者，并从互动的视角探讨其与国际非政府组织、政府间国际组织、跨国公司和主权国家等主要国际社会行为体之间的关系。通过对跨国减债、反大坝和禁止集束弹药运动等案例的研究，指出当代跨国社会运动在塑造全球治理议题和提出政策倡议、促进全球治理的民主化、塑造全球治理的规范和制度、推动全球治理模式的变革等方面，对全球治理的结构和进程产生了重要且积极的影响。

第一章 ?绪论第一节 ?问题的缘起第二节 ?研究现状和学术史回顾第三节 ?研究的内容与意义第四节 ?研究的视角与方法第五节 ?本书创新点与结构

第二章 ?跨国社会运动的概念、历史演变与当代特征第一节 ?概念界定：社会运动与跨国社会运动第二节 ?跨国社会运动的历史演变第三节 ?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勃兴的原因第四节 ?冷战后跨国社会运动发展的特点

第三章 ?全球治理进程中的跨国社会运动第一节 ?跨国社会运动与国际非政府组织的关系第二节 ?跨国社会运动与政府间国际组织的关系第三节 ?跨国社会运动与跨国公司的关系第四节 ?跨国社会运动与主权国家的关系

第四章 ?跨国减债、反大坝与禁止集束弹药运动的案例分析第一节 ?跨国减债运动第二节 ?跨国反大坝运动第三节 ?跨国禁止集束弹药运动第四节 ?案例研究总结

第五章 ?跨国社会运动对全球治理和国际体系转型的影响第一节 ?跨国社会运动对全球治理的影响第二节 ?跨国社会运动对国际体系转型的影响第三节 ?研究的结论、启示以及未来研究的方向

结语参考文献后记

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全球化深入发展和冷战终结的背景下，新一轮的跨国或全球社会运动风起云涌。运动的诉求非常多样化，关注的议题从赈灾到减债、从保护劳工利益到维护和平，从环境保护到禁止地雷等不一而足。世界各地的普通民众，借助互联网的力量和其他传统的组织形式，广泛地加入到旨在促进社会民主与正义、可持续发展和促使全球化变得更为公正和合理的跨国社会运动之中。跨国社会运动因而受到了学者和评论家的普遍关注。例如，对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非政府组织的崛起和新社会运动的发展，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公民社会研究中心主任莱斯特?M.萨拉蒙（Lester M. Salamon）将其称为一场;全球结社革命，这场革命;可能会永久性地改变国家与公民之间的关系，它对于20世纪后半期的意义不亚于民族国家兴起之于19世纪后半期的意义。1997年，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主席杰西卡?T.马修斯（Jessica T. Mathews）在一篇题为《权力转移》的文章中说，冷战后国家、市场和社会之间的权力正在发生重新分配，主权国家政府正日益与国际非政府组织、政府间国际组织和跨国公司等非国家行为体分享着权力。1999年，西雅图事件之后，;反全球化运动成为支持者遍布世界各地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它被美国政论家查尔斯?德伯（Charles Derber）称为;新全球民主主义运动的开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继和平运动和学生运动以来的;第三次浪潮。在2003年2月15日世界范围内抗议对伊拉克动武的大规模跨国运动爆发之后，美国专栏作家帕特里克?E.泰勒（Patrick E. Tyler）在《纽约时报》上撰文，将街头的抗议运动（及其所形成的世界公众舆论）称为世界上的;第二个超级大国。那么，当代跨国社会运动在世界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到底如何？它对当代国际体系的演变又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同时，对跨国社会运动进行研究又势必给国际关系学科带来理论上的挑战和变化。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尤其是现实主义理论认为权力和权威归国家所有。近年来由于全球化所带来的变化，这一观点在经验上和理论上都被重新加以审视。从经验层面来说，长期以来，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国家一直被视为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行为体，但二战以后，尤其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随着各种新社会运动的蓬勃发展以及国际非政府组织的大规模兴起，国际政治中的行为体迅速增多，非政府组织、跨国公司和各种社会运动力量等日益发挥着令人瞩目的作用。冷战后，针对世界贸易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经济机构所发起的全球抗议运动，对主权国家和政府间国际组织产生了更为直接的重要影响。从理论层面来说，尽管对一些学者而言，主导的现实主义范式可以为世界政治提供令人满意的和令人信服的解释。然而，另一些学者则主张世界政治的全球化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国际关系，认为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国家和政府的权威不再具有曾经拥有的作用。由于跨国社会运动与国际非政府组织的蓬勃发展以及全球公民社会的崛起，国际体系中各个行为体之间的互动关系已发生明显的改变。传统以主权国家为主要行为体的;统治概念，已转变成注重非国家行为体角色的;治理概念。对于全球性公共事务的处理，主权国家已不再有能力单独完成，政府间国际组织、跨国公司、国际非政府组织以及跨国社会运动等与主权国家彼此之间的协调与配合，才是应对与处理全球性问题的可能路径。于是，全球治理理论应运而生，与之相伴随的是对全球公民社会研究的日益升温。全球治理和全球公民社会的概念;把人们的注意力重新转向非国家行为体在世界政治中所起的作用上。在这些学者看来，;尽管国家保留着相当程度的重要性，但广泛的非国家行为体拥有着显著的、构建全球政治和经济的能力。不过，小查尔斯?凯格利（Charles W. Kegley, Jr.）和尤金?维特科普夫（Eugene R. Wittkopf）提醒我们，非国家行为体对世界政治的影响不应当被夸大，因为民族国家几乎垄断了暴力使用的权力并保留着塑造全球和国家福祉的巨大能量。民族国家;依然更多地塑造着非国家行为体的活动，而不是相反。然而，正如鲍勃?雷纳尔达（Bob Reinalda）所指出的：;尽管我们完全赞同民族国家仍然是国际关系中主要行为体的思想，但我们不敢苟同这种观点，即认为民间行为体本质上无关紧要并且可以从分析中排除出去或只需在脚注中稍稍提及即可。即使非国家行为体的贡献是有限的，但也有必要弄清它们究竟有多大影响。这种分析也同样适用于跨国社会运动，尽管相对于国家来说跨国社会运动对世界政治的作用可能有限，但我们必须弄清它们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当然，在分析其影响之前，首先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是如何进行分析，或者说从哪个视角进行分析。我们知道，传统的国际关系研究往往强调世界政治中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而对包含非国家行为体在内的跨国关系的研究少有问津，即便是一些国际关系学者对跨国关系和非国家行为体进行了研究，也大多聚焦于跨国公司、政府间国际组织或国际非政府组织的研究，却相对忽略或轻视跨国社会运动对世界政治的影响与作用，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国际关系学科对社会运动和社会运动理论普遍忽视的结果。社会运动传统上就被视为位于国内而不是国际之中，位于社会而不是政治之中。究其原因，最基本也是最明显的一个方面是国际关系学者;过分专注于以国家为中心的活动。尽管近些年来国际关系学科对社会运动进行了一些研究，但总体上聚焦于非政府组织或公民社会、全球权力和全球治理，或者是抵抗政治。然而，即使是对全球治理和全球公民社会的研究尤其是对国际非政府组织的研究，似乎也离不开对跨国社会运动因素的考察和研究。因此，我们需要在传统的国际关系理论之外寻找一个合适的理论框架，以便将跨国社会运动研究纳入其中。当代跨国社会运动是在全球化深入推进和全球治理的实践不断发展的背景下兴起的，也是在与主权国家、政府间组织、跨国公司等国际行为体之间互动的过程中参与到全球治理进程之中的。因此，要对跨国社会运动的影响和作用作出客观的评估，全球治理理论可能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分析框架。鉴于此，笔者借助全球治理这个分析框架对冷战后迅速勃兴的跨国社会运动进行研究，试图围绕跨国社会运动在当代世界政治中的作用这一主题探索下面这些问题：当代跨国社会运动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兴起的、有着哪些新特征？当代跨国社会运动与国际非政府组织、政府间国际组织、跨国公司和主权国家等主要全球治理行为体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当代跨国社会运动对全球治理的进程有着怎样的影响？当代跨国社会运动参与到全球治理进程之中又对世界体系转型产生了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