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我具有一种分裂的本性，它能超越自己的经验即从客观的观点来思考世界，也能从自身所处的特殊视角即从主观的观点来看待世界。本书旨在处理主观性和客观性的关系问题。作者认为，解决此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看待客观性。客观性无法对世界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但解决的方法不是禁止客观化，而是求得客观性与不可还原的主观性的协调，即以本然的观点看世界。作者探讨了这个问题在身心关系、知识与怀疑、思想与实在及道德哲学等方面的表现。作者处理这一问题的独特方法，为哲学探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途径。在形而上学、认识论及价值哲学等领域，本书都是一部极为重要的著作。

托马斯．内格尔( Thomas Nagel )，当代著名哲学家、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英国科学院通讯院士，他先后就读于康奈尔大学和牛津大学，1963年在著名政治哲学家约翰．罗尔斯（ John Rawls ）的指导下获得哈佛大学博士学位。他曾先后执教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普林斯顿大学和纽约大学。他因在心灵问题上对还原论的批评以及在义务论和自由主义伦理学、认识论、政治哲学等方面提出一系列颇有创见的理论而在全球范围内广受关注，曾获得美国和加拿大古根海默人文社会科学基金奖及美国梅隆杰出成就奖等诸多著名奖项。著有《利他主义的可能性》、《人的问题》、《本然的观点》《平等与不公》、《他人心灵》、《最后的话》、《世俗哲学与宗教气质》和《心灵和宇宙》等。

译者简介：

贾可春,男，1967年生，江苏宿迁人，2001年7月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获外国哲学专业博士学位，现为南京工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主要从事现代西方哲学教学与研究，有多部译著在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及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第一章导论

第二章心灵

1．物理的客观性

2 精神的客观性

3．他人心灵

4．一般意识

5．客观实在的不完全性

 第三章心灵与身体

1．双面理论

2．作为私人对象的自我

3．人格同一性及指称

4．帕菲特

5．克里普克

6．泛心论与精神的统一性

7．进步的可能性

第四章客观的自我

1．是某人

2．语义学的诊断

3．无中心的观点

第五章知识

1．怀疑论

2．反怀疑论

3．自我超越

4．进化论的认识论

5．理性主义

6．双重看法

第六章思想与实在

1．实在论

2．唯心论

3．康德和斯特劳森

4．维特根斯坦

第七章自由

1，两个问题

2.自由

3.责任

4．斯特劳森论自由

5．盲区

6．客观的结合

7．作为自由的道德

第八章价值

1．实在论与客观性

 2．反实在论

3．愿望与理由

4．一般性的类型

5．愉悦与痛苦

6．过分客观化

第九章伦理学

1．与行为者的三种相对性

 2．自主的理由

3．个人的价值与公正

4．道义论

5.行为者与受害者

6.道德的进步

第十章正当地活着，愉快地活着

1.威廉姆斯问题

2.先驱者

3.五种选择方案

4.道德的、合理的及分外的

5.政治与归附

第十一章 出生、死亡及生命的意义

1.生命

2.意义

3.死亡

参考文献

索引

修订版译后记

译者序

本书作者托马斯·内格尔系当代美国著名哲学家，原籍南斯拉夫，1937年出生于贝尔格莱德，1944年移居美国，1950年代中期到1960年代初期先后求学于康奈尔大学、牛津大学和哈佛大学，并于1963年在约翰·罗尔斯的指导下在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内格尔先后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普林斯顿大学任教共十余年；在此期间，苏珊·沃尔夫（Susan Wolf）、谢利·卡根（Shelly Kagan）及塞缪尔·谢弗勒（Samuel Scheffler）等全球知名哲学家都曾在其指导下获得博士学位。从1980年起，内格尔一直在纽约大学任教，直至2016年在该校荣誉退休。内格尔亦是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美国哲学学会会员、英国科学院通讯院士，并曾获得美国和加拿大古根海默人文社会科学基金奖（1966）、美国迪亚蒙斯坦施皮尔福格尔艺术评论奖（1996）、美国梅隆杰出成就奖（2006）、美国罗尔夫·肖克罗逻辑与哲学奖（2008）、美国巴尔扎恩道德哲学奖（2008）等许多全球知名奖项，同时他也是牛津大学及布加勒斯特大学等高校荣誉博士学位获得者。2016年9月，内格尔被美国一著名教育网站评选为全球50位最具影响力的健在哲学家之一。其主要著作有：《利他主义的可能性》（1970）、《人的问题》（1979）、《本然的观点》（1986）、《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一篇很短的哲学导论》（1987）、《平等与不公》（1991）、《他人心灵》（1995）、《最后的话》（1997）、《所有权的神话：税收与公平》（2002）、《世俗哲学与宗教气质》（2010）、《心灵和宇宙：为什么唯物论的新达尔文的自然概念几乎肯定是错误的》（2012）。

作为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最有影响的哲学家之一，内格尔在心灵哲学、认识论、伦理学及政治哲学等诸多领域都卓有成就，尤其是他在心灵问题上对还原论的批评以及在义务论和自由主义伦理学、政治哲学等方面所提出的诸多颇有创见的理论受到了欧美哲学界的普遍重视，而最能集中体现内格尔哲学成就的,无疑就是他于1986年出版的这部《本然的观点》。全书所探讨的唯一问题或者说中心问题,是主观的观点与客观的观点的关系问题,亦称“内在的观点”与“外在的观点”的关系问题,或曰“内在—外在的张力”问题。事实上,这不仅是本书所探讨的中心问题,而且也是内格尔多年来全部哲学思考的中心问题。他在哲学的各个分支领域所提出的诸多引人注目的重要思想,大都是围绕这个问题而展开的。

所谓主观的观点与客观的观点的关系问题,其实就是“怎样把世界内的一个特殊的人的视角与关于包含此人及其观点在内的同一个世界的客观观点相结合”(本书第1页)的问题。按照内格尔在本书中的论述,弄清这一问题,实质上就是要弄清三个细分问题:(1)两种观点是如何关联的;(2)在思想和行为中为了把另一种考虑进来,两种观点分别可以通过什么方式被提出和修改;(3)两种观点是如何联合控制人的思想和行为的。他认为,这个问题具有相当的重要性,因为“它是关于道德、知识、自由、自我以及心灵同物理世界之间的关系的最根本的问题”(本书第1页)。回答这个问题,本质上是在建立一种世界观和人生观。

在内格尔那里,主观的观点是从内部看世界的观点即内在的观点,而客观的观点是从外部看世界的观点即外在的观点,二者在看待世界时都要求具有优先性。主观性和客观性其实是理解世界的两种方法。在内格尔看来,解决二者的关系问题,核心在于解决我们应当如何对待客观性的问题。客观的观点要求把一切都置于“大画面”中来看待,它抵制纯粹内在的观点以自我为中心的扭曲,并要求支配主观的观点。客观性追求其实是人的一种天赋能力,因为“这种支配不是从外部强加的,而是从客观性对个体思考的固有吸引力中引申出来的”（托马斯·内格尔.人的问题.万以，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210.——译者注。）然而,客观性的能力却是有限的,因为我们自身就是有限的存在物;客观性无法对世界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而且也不能完全支配人的行为,其实“在世界、生命及我们自己这些问题上,依然存在某些无法依据一种最客观的立场而得到充分理解的事物,不管在我们的起点之外它会把我们的理解扩展到多远”(本书第6页)。客观性在哲学上会导致虚假的还原论分析,而当认识到其局限时又会导致怀疑论。物理主义、功能主义及科学主义,都是客观性的一些盲目的形式。基于对客观性的这种独特的理解,作者在本书中处理主观的观点与客观的观点的关系问题时,重点对客观性进行了一种批评的辩护。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本书其实是作者专门对客观性所做的一种探讨与解释,而本书的书名《本然的观点》所强调的也正是客观性意欲达到的那种目标。

在本书中,作者着重探讨了主观的观点与客观的观点的关系问题——或干脆说,客观性问题——在心灵的形而上学、知识论、自由意志和伦理学等领域中的表现形式及可能的解决思路。

在心灵哲学方面,行为主义、因果论及功能主义等各种心理—物理的还原论都奠基于一种传统的观点,即物理的客观性提供了实在的一般形式。但内格尔指出,意识的主观性是实在的一种不可还原的特征,它应当与物质、能量、时间、空间及数这些东西占据同样根本的位置。我们没有理由假定,关于物理世界的一切东西,都能通过物理的客观性概念及其某种可能的发展而得以理解。实在不可能仅仅是物理的实在;假如最终存在某些不能用物理的方式加以分析的视角,就必须修改我们关于客观实在性的观念。内格尔认为,我们可以在不把精神还原为物质的情况下,对心灵——并非单指人的心灵——做一种自然的客观的理解。他还特别强调,一个事物可以同时具有两组相互不可还原的必要性质即精神的和物理的,因而脑也可以成为精神状态的主体。他认为,这比二元论对世界的解释更可信。

在认识论问题上,内格尔断言,客观性努力扩展我们对世界的理解,但怀疑的可能性终究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只能使关于我们在世界中的位置的概念更完整,而这本质上就是在确立客观的立场。这种确立的最终目标,是一种完全包围自身并实现自我超越的观念;但作为有限的存在物,我们不可能获得此种目标。内格尔认为,客观性之进步,依赖于我们每一步都把先前的理解纳入对我们与世界的精神关系所做的新的描述中。内格尔的认识论是理性主义的,但这不是因为他认为我们的信念的最终基础可以先天地被发现,而是因为他认为,除非假定它们在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某种全局性的事物——这并非仅仅属于人类的某种事物——中有一种基础,它们就是无法理解的。他指出,认识论的希望在于,逐步确立一种能与个体视角共存并能理解它的超然的视角。

在自由意志问题上,也存在着关于行为的内在观点与外在观点的冲突和对立。内格尔指出,客观性要求我们依据外在的立场去行动,但我们只能从世界的内部来行动。当我们从外部看待自己时,从内部所经验到的意志的自主就会表现为某种幻觉;而且当从外部看待世界时,我们根本无力做出任何行动。内格尔强调,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在于,从我们的个人视角内部寻找不会被一种更大的观察角度所排斥的行为根据,也就是说,在客观的立场和意志力的内在视角之间寻求一种和解。他指出,这种和解实质上是在一种更外在的视角的笼罩下的外在视角与内在视角之间的一种有限的和谐;此种有限的和谐,依据一种不完全的观点并以某种方式从世界内部来行动,而这种方式则会防止客观序列中的后继者的抵制行为。

就伦理学而言,客观性是其发展的驱动性力量。这样的一种力量,要求对我们的行为的所有理由进行最客观而又可能的描述,并依据最大限度的超然的立场来约束我们的行为。然而,内格尔指出,在实践理性中,我们根本不能摆脱主观的立场所具有的独立的作用,因为“善,像真一样,包含不可还原的主观的成分”(本书第7页);就像形而上学不能假定所有的实在都是物理的一样,伦理学亦不能假定所有的价值都是非个人的。尽管主观的立场往往会与客观的立场发生严重的冲突,但这种冲突并不是以最客观的立场之当然的胜利而告终的。在为个体的人的生活设计伦理学时,我们必须严肃而又认真地对待二者之间的冲突问题,并以适当的方式把客观的价值与主观的价值结合起来。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要放弃客观性;伦理学仍要追求客观性,并反对怀疑论,只不过要防止过分的客观化所带来的问题。

除了考察心灵哲学、认识论、自由意志及伦理学等问题外,作者亦探讨了价值及生命的意义等问题。通过这些工作,作者意在表明,尽管客观性是人的天赋能力,但我们关于世界的客观的观念是不完整的,客观性注定抛弃了某些不该抛弃的东西,因此这样的观念必须加以补充和修改。正因如此,作者最终认为,“一个人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既要准备不从任何地方看待世界,也要准备从他的地方看待世界,并以相应的方式生活”(本书第98页)。

需要说明一下本书的书名及几个重要术语的翻译问题。

本书的英文原名是The View from Nowhere,一般的中文资料在介绍内格尔的生平与著作时通常照字面译为“没有出处的观点”或“没有来源的观点”。其实,内格尔用这个书名所要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一种新的世界概念。通常,我们在形成自己的世界概念时,往往会从我们自身所处的特定的观察角度(观点)出发,从而使那个概念带有我们自身的局限性。这样得来的概念,按照作者的看法,其实是来自某个地方的观点,它相当于从某个地方看世界。而作者所说的新的世界概念,不是从我们自身的观察角度(观点)出发而获得的,事实上它不是从任何地方出发而获得的;这样的世界概念被内格尔称为“不来自任何地方的观点”(本书第80页),它摆脱了我们因处于特定的观察角度而带来的眼光上的局限性,而且它包含并理解这个事实,即世界含有拥有此种观点的存在物。拥有这样的世界概念就等于我们走出了自身,即“不从世界内的任何地点来看待世界”(本书第77页)。内格尔在书中意欲表达,这种“无归属地的”观点似乎本来就是自然地存在着的,并且不是个体的心灵所能独占的,我们必须遵循客观性的要求去“寻找”它。我把它译为“本然的观点”,希望能够表达作者本人的意思。

view,point of view,perspective:这三个词在本书中出现的频率极高。在通常的英语中,它们所表达的意思并不完全相同,但在本书中作者用它们来表达完全相同的意思,即我们看世界时所依据的观点、角度或者说所处的位置(要注意的是,内格尔所说的“观点”或者说“角度”,是实在的一种不可还原的主观的特征,正是它对客观性提出了挑战)。在本书中,我把view译为“观点”,把perspective译为“视角”,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把point of view译为“观察角度”(偶尔译为“观点”和“角度”)。 一义多词和一词多义是本书英文原文表达的一个重要特点(这种情况甚至会出现在同一句话中);对这三个词给出不同的翻译,既是为了保持作者本人的多样化的表达风格,更是为了在相关的上下文中文字表达的顺畅。其实,原书中表示“观点”的词还有不少,比如viewpoint、standpoint、vantage point及position等。

detached,detachment:它们是全书极为重要的两个术语,其字面意思分别是“从……中分离出来的”和“分离(的行为或性质)”。作者用它们来说明这样的事实:客观的自我天生具有一种“超越的”能力,就是说,它试图以“摆脱”或“分离”于自身的视角的方式来看待世界,或者说,它总是试图从自身所处的视角之外来看世界。视上下文不同,我把detached分别译为“分离的”、“摆脱了的”、“超然的”及“超越的”,而把detachment分别译为“分离”和“超然性”。

physical:这个词在本书中有两种意思即“物理的”和“身体的”,而“身体的”其实就是组成人的“物理的”方面,与人的“心理的”方面相对。为了与全书中经常提及的“物理的客观性”保持一贯,在涉及人时,该词偶尔也译为“物理的”。

intersubjective,intersubjectivity:这两个词的通常译法是“主体间的”和“主体间性”,而在本书中则分别被译为“主观间的”或“主观间性”,因为作者用它们来着重强调的不是主体之间的关系,而是不同的主观性——与他所强调的客观性相对——之间的关系。

impersonal:这也是本书(尤其是伦理学部分)的一个重要术语,其本义是“不牵涉个人的”或“无人称的”。视上下文的不同,该词分别被译为“非个人的”和“客观的”。

贾可春

2008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