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有两个犹太思想流派盛行于公元前1世纪,为首的两位拉比分别是——希勒尔(Hillel)和沙迈(Shammai)。《塔木德经》告诉我们,后者严谨而急躁,脾气火爆,而希勒尔则儒雅又温和。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找沙迈,要求皈依犹太教。他急急忙忙要求道:“让我成为一个犹太教徒吧,条件是:在我单足独立那会儿,你把整部律法教给我。”什么神经病!还不是犹太教徒呢,就已经表现出这样的放肆!盛怒之下,沙迈用手杖打了那人,把他赶出家门。陌生人若无其事,接着去找希勒尔,去他那里试试运气。希勒尔平静地接受了这一挑战。在那个想要成为犹太教徒的傲慢之徒单足站立那会儿,拉比宣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是整部律法,其余的都是注解。现在去钻研吧。”
我干吗要讲这个故事?好吧,经济学也一样:人们宁愿多多益善,但拥有的越多,赋予每个新增单位的价值就越少。这就是经济学的全部,其余的都是注解。现在去阅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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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几乎每一样东西都喜欢多多益善,但喜欢的程度却依次递减,古希腊人早已注意到了这个事实。许多年之后,18世纪,当时在俄国圣彼得堡教书的数学家丹尼尔·伯努利(Daniel Bernoulli)利用这一知识,对堂兄尼古拉(Nikolaus)提出的一个赌博问题给出了解法,他和他的数学家同行加布里尔·克拉默(Gabriel Cramer)——分别——提出的这个巧妙解法,恰好就是基于下面这个事实:“财富的效用”(亦即其享受)随着财富的增加而减少。毕竟,多加一块钱,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提供的效用,比为一个百万富翁提供的更多。
对这些数学家来说,“圣彼得堡悖论”所代表的东西,不过是一个关于碰运气游戏的有趣问题;他们没有从中引申出数学难题与经济学之间的关联。实际上,18世纪的经济学主要涉及偶然的观察结论。例如,古典经济学的奠基人亚当·斯密(Adam Smith)通过描述一家针厂的工作,引入了劳动分工和规模经济的概念。早年的经济学家也提出经济模型。然而,除了算术的说明和实例之外,他们的工作主要由词语组成:描述他们的观察,讲述趣闻逸事,并解释他们的结论。
因此,比起(比方说)物理学、医学或化学来,经济学曾经不被视为一门严肃的科学——至少在数学进场之前是这样。这门学科只是在数学模型被发展出来之后才成为一门严肃的科学,这些模型提出如何优化某个东西,诸如财富、利润,或金钱的效用什么的。这事只是在19世纪晚期才发生,当时,新古典经济学开始利用数学的方法和工具。(阿尔弗雷德·诺贝尔[Alfred Nobel]在1895年创立诺贝尔奖时,经济学并不在授奖的科学之列。)
正是在这里,伯努利家族再次掺和进来了。除了提出圣彼得堡悖论的解法之外,丹尼尔·伯努利及其杰出科学家族的另外几个成员都是微积分应用的先驱,这一数学技术是艾萨克·牛顿和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为了研究物理目标的连续改变(例如行星和移动物体的路径)而发展出来的。在19世纪晚期,有三位彼此独立工作的经济学家——英国的斯坦利·杰文斯(Stanley Jevons)、瑞士的莱昂·瓦尔拉(Léon Walras)和奥地利的卡尔·门格尔(Carl Menger)——开始把微积分应用于经济学。由此,经济学的数学化开始了,这门学科的一个成果丰硕时期也随之而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使用的数学变得越来越精密复杂,最终,经济学的学术论文与数学科学的研究几乎无法区分。经济学几乎成了纯数学的一个分支。
20世纪晚期,随着行为经济学的出现,情况再次改变。大约20世纪70年代之后,这门学科采用了一条更具行为导向的路径。因此,在过去约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目标变成了描述人们的实际行为,这门学科也就更多地依靠心理学,而不是数学。(也就是说,在1968年设立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的最初几十年里,授予这个奖项完全因为数学理论,但后来,因非数学模型而授奖变得流行起来。)